“老大,有人報案。”小李神色匆忙地敲響了白暮和的辦公室門,“一位母親在衆目睽睽之下掐死了自己的孩子。”
“人帶回來了嗎?”白暮和站起身,向着外面走去。
“帶回來了,人已經在審訊室了。”小李跟在白暮和身後,“這個情況,案發現場沒有什麼需要偵察的,到處都是監控,不會有任何問題,接到報案後就立刻出警把人帶回來了。”
白暮和走進審訊室,坐到那位母親對面,看着她的一舉一動,面色憔悴,但是能看出五官的精緻。
“你是來審我的嗎?”那名母親搶先一步開口。
白暮和看着面前這位母親,她的臉龐還帶着些許浮腫,皮膚在審訊室冷峻的燈光下顯得蒼白而透明,眼睛和雙頰都凹陷下去,眼下一片深深的青黑,顯然是許久不曾好好休息過了。
她的眼神渙散,不複往日少女時期的光彩,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氣,嘴唇已經幹裂了,微微顫抖着。
長發被随意地挽在腦後,已經散開了很多,淩亂地貼在額頭上,被汗水浸濕,整個人狼狽不堪。
白暮和剛想說話,就被她出聲被打斷。
“有什麼好說的?事情不是顯而易見嗎?”那位母親微微勾起嘴角,身上似乎沒有什麼力氣,但是眼中卻閃爍着異樣的光芒,“我殺了我的孩子,他是我生的,我有權利收回他的生命。”
白暮和皺起眉頭,正要說些什麼。
“沒什麼好說的,我就是要殺了他。”那位母親的眼睛瞪得極大,眼白布滿了血絲,嘴角變得扭曲,咧出一個詭異的笑容,“他的出生害我變成現在的樣子,他憑什麼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全部的寵愛,日日夜夜都像一個甩不掉的幽靈一樣折磨着我?”
突然,她開始毫無章法地在空中揮動着雙手,好像希望抓住什麼,又好像是想将什麼東西打掉。
她的聲音嘶啞而尖銳,像一把鋒利的刀子,紮在白暮和的耳膜上,語無倫次地喊着一些破碎的語句,白暮和已經聽不清她在說什麼了。
她的臉龐開始扭曲,混雜着憤怒、悲傷與狂喜,被很多種情緒同時撕扯着,表情瞬息萬變,渾身都在散發着一種令人不安的氣息,像剛從煉獄裡爬出來的惡魔,帶着毀滅一切的偏執與瘋狂。
她渾身被一張由偏執和瘋狂交織而成的網束縛着,白暮和敏銳地捕捉到她眼神中偶爾閃過的一絲孤獨和無助,僅僅是一閃而過,很快就被狂亂和固執所掩蓋,她此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既像一個瘋狂的獨裁者,也是一個偏執的受害者,就這一瞬間的脆弱,讓白暮和發覺了這位母親的破綻,她不是無法逃脫,她可以被拯救。
白暮和猛地站起身,雙手握拳捶在桌子上,發出了巨大的動靜。
那位母親渾身一個激靈,像被施了什麼咒語,毫無征兆地安靜下來。
“你說你的孩子把你害成現在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孩子是出于自主意願來到這個世界的嗎?”白暮和眯着眼,嘴角上揚,眼睛血紅,渾身散發着令人顫抖的陰郁,像是來自地獄的修羅,“他是被你強制帶到這個世界來的,你沒有征求他的意見,自作主張地讓他來到這個世界,現在反過來倒打一耙,不僅指控他害你,還沒有把他當作一個獨立的人格,覺得自己可以随時收回他的生命,你憑什麼?”
白暮和單邊挑了挑眉,看着面前已經完全呆滞的母親,歪了歪頭,繼續逼問:“你說啊,你剛剛不是挺理直氣壯的嗎?現在怎麼不說話了?”
下一秒,那位母親開始掩面哭泣。
白暮和看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整理了一下衣服,慢慢坐下來,安靜地等待着母親發洩完情緒,調整好心情。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位母親從手掌裡擡起頭,雙眼通紅。
白暮和遞上一包紙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