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送完抹茶月餅後就離開了。
門扉悄然合攏,丹恒頓了頓,将半擡起來的挽留的手放下。
他想讓穹留下,留在列車,留在他身邊,留在他一睜眼就能看見,一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
可他不能強留,也必須時刻抑制心底的欲/望。
不然……很可能會發生無法挽回的事。
丹恒揉了揉額角,壓下心底紛繁的思緒,打開門看着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三月七和列車長:“我沒事,抱歉,讓你們擔心了。”
“沒事就好帕!朋友間鬧别扭也很正常,你們現在和好了嗎帕?”
“嗯,先前是我誤會他了。”丹恒道。
穹不拘小節,躺在景元腿上可能隻是當時太困了想睡覺。還有景元不讓他入住神策府,可能也是真的要翻修府邸……都怪他想得太多,沒能控制住情緒。
此前的種種不愉快,都在穹的主動投喂下煙消雲散。
列車長和三月七放心地走了,丹恒回到房間繼續整理智庫,查閱資料的過程中,一篇新發布的小說吸引了他的注意。
《無名客的戀愛循環》by喪彪。
丹恒的眼皮猛地一跳,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他沉默片刻,最終點開了那行鍊接。
事關星穹列車和無名客,必須小心對待,不放過任何信息……這都是為了收集資料。他對自己解釋道。
第一卷:我來給神策将軍沖喜?真的假的?
第1章:替嫁
[……仙舟人人皆知,穹,是神策将軍娶回來沖喜的“小玩意”……]
“嘎吱”一聲,金屬制的桌角被硬生生掰彎。
丹恒死死盯着那行字,深呼吸半天才強忍住隔着網線過去毆打作者的沖動。他點開評論區,千言萬語化作一句話——這不對吧?他們兩個現實裡關系很一般。
作者遲遲沒有回複,天色已晚,對方或許已經睡了。
但有一個人,今夜注定無眠。
*
一小時前,神策府。
歲陽掌控了穹的身體,将第一章發布出去後,便馬不停蹄地開始寫第二章。上章結尾寫到穹醉酒醒來,發現新郎景元正在身後盯着他,詢問他為何提前喝了合卺酒。
[穹驚出了一身冷汗。
他是什麼時候來的?在這裡站了多久?舉杯共飲合卺酒是夫妻永結同心的象征,雖然神策将軍未必對他有多少感情,但儀式被打亂,會不會讓他不滿?覺得自己在故意掃興?
穹連忙直起身,想解釋,可剛張嘴,景元的手指便撫過他的側臉,激起一陣顫栗。
穹下意識後仰躲開,又想起自己現在是對方的新娘,身形一頓,僵硬地挪回原位:“抱歉,我……”
“臉頰上壓出紅印了,”景元點了點剛才的位置,“娘子若是倦了,可以去床上休息。”
“那杯酒……”
“我不過随口一問,沒想到驚吓到娘子,是我考慮不周。”
将軍微微挑起唇角,大半張臉隐沒在黑暗中,看不真切,也就無從判斷這幾句話的真假。
穹不敢放松警惕,他抿唇盯着對面的男人,眼神像林中小鹿般警覺。似是察覺到他的抵觸,景元無奈地歎了口氣,緩步退到門邊:“娘子勞累許久,早些歇息吧。”
“将軍呢?”
“自然也要回我的房間睡覺。”
說罷,他掩門離開。腳步聲漸行漸遠,直至消失不見,這個動作像一顆定心丸,讓穹慌亂的心跳逐漸平靜。
……将軍走了,是不是說明,他也不想要這場荒唐的婚事?可他位高權重,為什麼不直接拒絕?
穹猜測這場婚禮不止是為了“沖喜”,背後或許還有其他隐情,不過大人物之間的爾虞我詐不是他能參與的,他能做的,隻有小心謹慎地生活,把“替嫁”的秘密一直帶到棺材裡。
穹鎖好門窗,脫掉外衣,用被子把自己裹成花卷,确保即便有人半夜闖入,也不會暴露他的男子身份後,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夜裡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清晨時分停歇,空氣中彌漫着雨天獨有的氣息,随着微風穿過門窗的縫隙,喚醒了沉睡的青年。
穹費力地睜開眼,眼皮似有千斤重,雙頰發熱,喉嚨處有些腫痛。
連日的勞累讓他不幸染上了風寒,萬幸的是神策府最不缺各種珍貴藥材,景元将軍貼心地免了他的日常問安,讓他可以在府内随意走動——前提是别逛到他面前。
這正遂了穹的意,他巴不得兩人永遠不接觸,最好老死不相往來,棺材都埋在一東一西。
與各類幻戲、話本裡講的不同,神策府兩位主人的貌合神離并沒有引起下屬的議論和欺辱,分派給穹的侍從們年輕伶俐,不僅将他照顧得無微不至,還會經常帶來各種稀奇古怪的玩意供他解悶。
神策府的生活,比他想象中好了太多,也比他颠沛流離的前半生好了太多。
倘若日子能一直這樣過下去,也挺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