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橋。”
孟鸠将滿橋的手放在唇邊。
“滿橋,嫂子——醒!”
滿橋:!
孟鸠細細觀察了滿橋,見滿橋緩過神了又挂上笑容:“……嫂子,怎麼自己神遊天外去了?”
滿橋:“……貧嘴。”
孟鸠:“你還沒回答我問題呢。”
滿橋:“……”
他深吸一口氣。
“什麼問題?”
孟鸠:“名字,名字到底意味着什麼。”
滿橋:“名字?”
滿橋歪頭笑了。
“……淺了說,名字什麼也不算,深了說,名字不就是你是誰嗎——你要是覺得自己是什麼卑賤的小草,路邊的野花,那誰也救不了你。”
孟鸠:“名字不會變?”
滿橋:“名字怎麼不會變,難道你長大了,自己懂事了,人格還一點都不變?”
孟鸠挑眉。
所以名字是NPC們重要的身份象征。
變了名字,對NPC的意味可沒有那麼簡單。
孟鸠:“北安和蘭花,是你給她們的名字?”
滿橋:“……你剛出生的時候,算命先生給你取個意味好的名字,但這名字到底是什麼東西,不還是靠你自己活出來嗎?”
所以這名字的确是滿橋給兩個姑娘換的,隻是換了名字之後的事就不歸滿橋管。
孟鸠很快整理思路。
如果是這樣,滿橋一定有什麼不得不給北安和蘭花改名字的理由。
孟鸠:“……你,會死嗎?”
原本還算輕快的氛圍陡然一窒。
阿良本來在全副本找人,遠遠的感應到這句話,飛一般收回了心神。
滿橋提前預判了阿良的攻擊,伸手抓住差點扇出去的觸手。
“……阿良。”
阿良:‘……’
阿良:‘他,該死。’
這是阿良第一次說出這麼嚴重的警告。
阿良始終不喜歡孟鸠,很大的原因是認為這家夥不尊重滿橋,嘴上沒把門。
但這在生死這個話題面前這都是小事。
滿橋感覺到了,阿良對這個話題有嚴重的PTSD。
滿橋:“阿良,去别的地方玩一會吧。”
阿良:‘他,該死。’
屋内氣壓很低,阿良幾乎把殺意擺在明面上,孟鸠不可能沒有感覺到。
但他反而笑着,撐着腦袋,眼睛裡卻一點輕松也沒有。
孟鸠:“……你怎麼也會死呢?”
黑影暴起,滿橋險些沒按住阿良。
滿橋:“……小九,你遲早要為這張嘴吃虧的。”
孟鸠好像愣住:“……我?”
滿橋:“禍從口出,怎麼這個道理也不明白?”
孟鸠微妙的沉默。
他怎麼會不知道這個道理呢。
他隻是不在乎罷了。
這世界上的人,監守自盜,虛僞薄情,相比之下他隻是嘴巴動的潇灑,難道這也不行?
更何況,孟鸠又不在乎自己什麼時候死了。
似乎也沒人在乎他死不死的,所以人人都說他嘴賤人也賤,但沒人說過,禍從口出,小心吃虧。
天氣不熱,甚至可以說得上冷,人的體感溫度很低。
滿橋的衣服無法禦寒,是阿良一直纏着滿橋才讓他的體溫不至于流失,孟鸠就沒那麼好命了,失血過多加上身上的衣物不厚,他手腳都涼透了。
滿橋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麼,所有人都保持沉默,直到滿橋發出輕輕的歎氣。
“……你也有冷的時候。”
一件大衣披在孟鸠身上。
阿良說孟鸠不尊重滿橋,嘴裡的話越來越過分,所以才不喜歡孟鸠。
但滿橋其實不這樣覺得。
孟鸠這樣的人,與其說他不尊重誰,倒不如說這人根本不尊重自己。
他并非真的不知道什麼話是冒犯。
他是故意的。
這人在尋找自己最熟悉的相處模式。
人就是這樣奇怪的生物,或許最讨厭自己被過去養成現在這樣,卻被本能拉扯着一次又一次撕開自己最熟悉的傷口。
人這種生物,不熟悉的未知是比痛苦更難接受的。
“你生怕我們沒有關系,所以提前激怒我,想把我們之間的所有關系都打碎。”
滿橋好像在說一件平常的事,孟鸠卻好像被施了定身咒,想張口反駁,又在話說出口前被滿橋溫暖的手制止。
滿橋的手太細膩溫柔了,是窮苦人家沒見過的暖玉,手指壓在孟鸠的眉心,輕輕揉。
輕輕揉的孟鸠腦子都亂掉。
“如果不想失望,就要避免所有可能來的喜悅。”
滿橋很平靜,顯得孟鸠像個沒長大的小孩。
滿橋:“如果你真的不動心,這樣的手段勉強算得上合格。”
孟鸠:“我……”
滿橋微微彎身,他的眼睛和孟鸠的眼睛因此離得很近,孟鸠這雙像狼一樣的眼睛,猛然顯得慌亂。
滿橋:“可是,小九,你在說我死的時候……一點也不傷心嗎?”
像一盞風鈴遇狂風大作,在孟鸠心裡晃得吓人。
滿橋一直知道自己是很美的。
而且是乍看沒有什麼攻擊力,幾乎雌性莫辨的美。
滿橋對自己這張臉說不上感覺,或許是滿意的,這張臉的确為自己帶來不少好處。
但或許也是煩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