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紗從貨架上拿起一支男士用的潔面乳,掃了眼成分表就随手丢進購物車裡。
小長假要持續一個月,她和五條悟一大早就跑來商場,購置一些日常必需品。
千紗其實更傾向于讓五條悟去附近的旅館訂一個長期房間,然而對方似乎更願意打地鋪。
搞不懂這個家夥在想什麼。
“怎麼樣,好看嗎?”
五條悟突然從身後冒出來,頭上歪歪斜斜地套着個牛油果造型的幹發帽。
千紗:……
千紗盯着他看了兩秒,語氣古怪:“頂一坨會發光的綠色玩意兒在頭上,是你的小衆癖好?”
“诶——可這個很可愛啊~”
五條悟轉身對着貨架旁的鏡子左右擺頭,蓬松的白發從帽沿翹出來幾縷。
“而且和我的發色很配。”
“随便你。”
臉好看的人就是經得起折騰。千紗憤憤地想。
她推着購物車就要走,卻聽見身後傳來“啪”的輕響。
回頭一看,五條悟正把同系列的紅色草莓款幹發帽往她車裡扔。
“配套的哦~”五條悟拖長尾音,手指還保持着投擲的姿勢。
千紗立刻把帽子拎出來挂回原位:“免了。”
“真冷淡啊。”
五條悟撇撇嘴,趁千紗不注意又偷偷把帽子塞進購物車最底層。
兩個人在日常用品區晃了一圈,确保沒有遺漏後,推着購物車前往結賬處。
“一共6415日元,請問是現金還是刷卡?”
黑發收銀員機械地報出金額,卻在擡頭看清千紗面容時明顯怔住。
他的目光在千紗臉上停留了幾秒,連掃碼的動作都慢了下來。
千紗剛要掏錢包,五條悟已經橫插一步擋在她前面,指尖夾着銀行卡晃了晃。
“刷卡~”
千紗眨眨眼,心安理得的接受了五條悟的付賬行為——她都沒找他收房租呢!
收銀員将物品一一放入塑料袋中,遞給千紗。
千紗伸出手去接,手腕内側的蛇形圖案明晃晃撞進男性的視野裡。
“啪。”
男人的動作驟然凝固。下一秒,他猛地抓住千紗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塑料袋嘩啦一聲掉在地上。
千紗皺眉,往外抽了抽手,沒抽出來。
“你好?有事嗎?”她問。
五條悟原本懶散的表情瞬間冷了下來,修長的手指扣住男人的肘關節。
痛意讓男人如夢初醒般松手,表情微妙。
他語氣急切:“不好意思……可以等我一下嗎?”
說完,也不管兩人是否聽見,男人扯下胸口的工牌,就急匆匆地一頭鑽進不遠處的員工休息室。
千紗揉着發紅的手腕,和五條悟交換了一個困惑的眼神。
五條悟彎腰撿起散落的商品,墨鏡後的目光追着那個消失的背影:“要跟去看看嗎?”
“算了,”千紗搖搖頭,“我又不認識他。”
兩人剛走出幾步,就聽見身後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那個收銀員換下了制服,手裡緊緊攥着一張泛黃的照片。
“請、請等一下!”
男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着明顯的急切。
千紗歎了口氣,轉過身:“您有什麼事?”
自從變成咒術師之後,經常要應付被無辜卷入事件的路人,她對普通人的耐心确實比以前好多了。
這要放到以前,千紗壓根不會搭理他。
男人——早川理人撐着膝蓋喘了幾口氣才直起身。
他的黑發因為奔跑有些淩亂,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當他的面容完全展露在燈光下時,五條悟輕輕“啧”了一聲。
他的目光在男人和千紗之間來回掃視,嘴角勾起一個了然的弧度。
這家夥的五官和某人真像啊。
“我叫早川理人,你、你有家人嗎?”男人說完意識到自己的說法有點冒昧,連忙改口,“不是,我的意思是,呃,你是孤兒嗎?”
千紗:……
不會說話可以不說的,真的。
“這位先生,搭讪方式未免太老套了吧?”
男人整個人都緊繃着,說話語氣更顯急促。
“那個,請不要誤會……”
他挫敗地抓了抓黑色短發,遞出手裡攥着的照片。
“你對這張照片有印象嗎?”
千紗接過照片,手指撫平上面的褶皺,在看清照片内容時太陽穴像針紮似的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照片上是一個五六歲的女孩,身着黑色和服端坐在日式軟墊上,望向鏡頭的臉上挂着端莊的笑容。
撩起耳側垂落發絲的那隻手的手腕内側赫然盤桓着一個蛇形圖案——和她紋身的位置分毫不差。
一陣突如其來的眩暈感襲來,千紗下意識抓住五條悟的袖口。
五條悟的衣袖被她攥出褶皺,布料下的手臂肌肉瞬間繃緊。
“喂,沒事吧?”五條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比平時低沉了幾分。
千紗搖搖頭,強迫自己将視線從照片上移開。
她盯着早川理人寫滿緊張的臉,試圖在記憶中搜尋這張面孔的痕迹,卻隻得到一片空白。
千紗深吸一口氣,試圖保持冷靜。
她很清楚在過去的十幾年裡,從未見過眼前這個黑發的男人,對“早川理人”這個名字更是毫無印象。
“我不認識你,”千紗的聲音比她預想的還要冷靜,“這個紋身是我在福利院的時候——”
在福利院的時候……?
千紗卡了殼,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記憶存在斷層。
“不是紋身,”早川理人打斷千紗,目光灼灼,“是胎記。早川家繼承人出生時就會攜帶的印記。”
商場廣播的輕音樂突然變得刺耳。千紗感到五條悟的手臂不着痕迹地環過她的後背,給了她一個支撐的力道。
“變化真夠大的,”五條悟語氣微妙,“如果不靠咒印的話,根本看不出是同一個人呢。”
千紗聞言猛地轉頭瞪他:“你早就知道?”
“隻是猜測而已啦,”五條悟聳聳肩,“畢竟能把‘蛇’形咒印當胎記的家族可不多見。”
早川理人的表情突然變得銳利:“你知道咒印?你……”
五條悟拉下鼻梁上的墨鏡,尾音上挑:“老子怎麼了?”
早川理人對上那雙蒼天之瞳,表情變得古怪:“你是六眼。這麼說……她還是成為咒術師了。”
他的語氣裡帶着點無可奈何。
千紗聽着兩個人的對話,低頭怔怔看着腕上陪伴自己數十年的圖案。
她的記憶為什麼會有斷層?
“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早川理人頓了頓,“去我家?”
……
千紗以為早川理人會把他們帶到那種日式庭院裡,然而到了地方之後卻發現隻是個平平無奇的單人公寓。
這間單人公寓比她想象中要普通得多,簡單的木質家具,書桌上散落着各式各樣的書,一眼掃過去基本都是物理學相關的書籍。
“請坐。”
早川理人将兩杯溫水放在茶幾上,水杯與玻璃桌面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注意到千紗探究的目光,解釋道:“平時上課方便,就在學校附近租了公寓。”
附近的學校……千紗眉心一跳。這個看起來不太靠譜的家夥居然是東大的學生。
早川理人在兩人對面坐下,雙手交叉抵在下巴前。陽光從窗簾縫隙斜射進來,在他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你……”他的聲音有些遲疑,“你現在叫什麼?”
千紗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冷淡道:“千紗。”
早川理人嘴角勾起淺淺弧度,把這個名字在舌尖打了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