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層來了?”方斯廷看了眼身邊的人。
許諾環抱住他的手臂,縮在他的身後,不安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四處觀望,完全沒注意到他投過來的目光。
“也不一定,我們一路排查上來,剛好到這層。”
剛說完,頭頂燈光亮起,整棟大廈恢複了通電。
行動組哪裡還看得到人。
白逐派人往樓上樓下又轉了兩圈,最後才死心收隊。
方斯廷跟着他們下樓,卻沒有離開的意思,而是找監控室調了監控。
打開電腦,屏幕中很快出現一個畫面,黑暗中,兩個人一前一後跑進了大廈。
蕭焚和歐柚的臉清晰可見。
監控的時間顯示,就在白逐跑上來的五分鐘前。
停電前許諾已經在他身邊待了二十多分鐘,這樣的時間,完全不可能既出現在監控中,又出現在他身邊。
之後大廈的電閘被拉下來,他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這會兒人也必定離開了。
“我們的辦案資料,會不會被他們拿走了?”許諾從他身後探出腦袋,擔心道。
“不會。”方斯廷關了電腦,看向許諾時,眼眸裡的光已經溫柔了下來,“我們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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緝查組的重心依然放在陸勁案上。
第四天,他們花費整整一天的時間四處走訪調查,卻仍一無所獲。
方斯廷能确定陸勁是李存後殺的,可面對重重疑點,加上李存後滾刀肉一樣的性子,要他認罪,必須拿出能一下子把他捶死的關鍵性證據。
許安再次親自查了小區内及附近的網絡監控,除了已經找到的兩次維修工開車進出的畫面,再也看不出任何破綻。
白逐和手下走訪了小區負責的電路維修公司,有個維修工曾說自己被人打暈過,醒來時身上感覺到疼痛。但是對施暴之人完全沒有印象。
人和維修工開的車,身上的衣服,都提供不了有用的線索。
唐深的物證組任務最重,一邊忙着給别的嘉賓追蹤小組查蹤迹,一邊調查案子,陸勁的死亡現場有很多信息,剪刀,斷指,血蝴蝶,電影海報……加班加點地一一查下來,已經是第五天了。
剪刀鋪滿了一樓地面,數量最多,能提供的信息也最少,除了沾點灰塵外,什麼也查不到。
至于剪斷手指的修枝剪,唐深在檢驗完之後發現,上面隻有一個人的指紋。
那就是陸勁。
“我推演出的是陸勁右手拿着剪刀,親手将左手的小指、無名指和中指剪完,又用左手将右手的三個指頭剪斷,最後,他用兩隻腳固定,将自己最後剩下的四個指頭剪斷。”唐深一身雞皮疙瘩地說道,“我們在修枝剪上查出陸勁的腳趾紋。刺傷他的兇器也一樣,上面隻有陸勁自己的指紋。”
“電影海報呢?”方斯廷問。
他坐在黑色皮革椅上,筆直的雙腿交疊,修長的手慵懶地搭在大腿的筆記本上,右手食指和中指間夾着黑色鋼筆,目光嚴厲地審視着不遠處屏幕牆上的一切信息。
“也一樣,沒有任何有價值的信息。該電影一年前上映,反響平平,不出彩也不至于到爛片的地步,主演配角和導演幕後人員,沒一個和本案有關,白逐和許安調查了一通,唯一查到的就是陸氏集團出品。”許安道,“後面發現,這張海報就是小區門口撕下來的垃圾,當時保安看到有人張貼,将那人喝止了,海報随手就扔在了垃圾桶裡,然後就被兇手拿來當黃紙的道具了。”
“血蝴蝶印記有眉目嗎?”
這仿佛代表某個神秘符号,這和當時的現場場景結合,就像是某種神秘儀式。
“如果在國外,我會說這和某個宗教有關,但這是國内,沒幾個信仰這麼堅定的。”彭潇潇喝了口咖啡,白皙的臉上是兩圈黑眼圈。
錄個節目比平常破案還累人。
不過這也激發了她的鬥志,雖然她才三十六歲,入行也已經十幾年,算是行業老人。這次的案子,卻讓她感覺到剛接手案子時的那種茫然無措。
同時也激發了她不服輸的心氣。
這兩天她翻遍了國内外的案子和心理學資料,想要從宗教的角度出發,破解兇手布置這種現場的心理,卻始終沒個頭緒。
在他們開會的時候,通過不定時實況轉播直播間,一個大學生坐在屏幕前,擺着筆記本和筆,也在津津有味地做着推理。
呂思明走了過來,窺見他在看的内容,頓時怒罵道:“又在玩物喪志!”
“爸。”二十出頭的男生無奈地叫了一聲,“你走路怎麼沒聲音。”
“我跟你說,别以為上了大學就可以松懈了,刑偵專業要學的内容多着呢,甚至畢業後很多人還兩眼一抹黑,需要積累極多的現場經驗才能成長為一名合格的緝查員。”中年人食指在空中指指點點,闆着臉說教,“你現在不趕緊把理論知識學透了,日後到了現場,更是無從下手。”
“這不正在學着麼。”他兒子無奈道,又立刻興沖沖地将筆記本電腦屏幕挪到他面前,“這是一檔犯罪綜藝節目,裡面的案子做的特别厲害,我想了一天都沒想出破案手法。”
“有什麼難的,不都是劇本,一點小手法都看不出來,這兩年的書你真是白念了。”呂思明瞟了一眼,剛好看到屏幕裡的血蝴蝶照片。
“這是什麼?連環殺人案嗎?”
“不知道,早知道蹲兇手直播間了,節目組也是雞賊,不允許觀衆錄屏,除了當時觀看兇手現場直播的人,其他人都不知道兇手是如何犯罪的。真希望第一期結束後節目組能公開當時的直播畫面。”
兒子怨念深深地說完,低頭一看,自己那位老父親正坐在地闆上,目不轉睛地盯着茶幾上的電腦。
“對啊,爸,你是首都刑偵大學的教授,還是副院長,這麼小兒科的犯罪手段,肯定難不倒你,你跟我說說呗,這手法是怎麼實現的,這兩天我想這個都想得睡不着覺了。”
“吵什麼,這不正想着呢。”呂思明打斷兒子的話。
屏幕上還是陸勁的命案現場照片。
根據現有的線索,衆人讨論了一通,暫時沒有什麼眉目,但李翠彩案又有了新的進展。
“王國志被帶來了。”許諾敲門進來道。
方斯廷說了句“散會”,走出辦公室,許安滑着老闆椅,路過的時候冷不丁塞給他一份文件。
“許諾的資料。”轉了個圈,他又躲回自己的辦公室。
方斯廷翻了翻,二十多年辛苦拼搏的履曆成了一行行冷冰冰的成就,家世背景從小到大的照片,連小學拿過什麼獎狀都查出來了。
輝煌的鐵血經曆,怎麼養出這樣的人。
方斯廷眼裡不禁閃過一絲探究之色,将文件放進自己辦公室的碎紙機,去了審訊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