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内,上位者的怒火還沒有發洩完畢,滋啦的電流聲直刺耳朵,像是也承受不了說話人被忤逆時的陰鸷。
“你賺的錢?那種東西有個屁用!理想!懂嗎?”
男人用優雅的聲線罵了句不堪入耳的髒話,聲音裡滿是毫不遮掩的鄙夷與傲慢,像是嫌棄對方玷污了自己的東西。
“沒辦法,跟你們這些低級生物真是無法溝通。我都已經讓你從C級暫時進化到A級了,你怎麼不知道感激呢?”
他重重地歎了口氣,心力交瘁似的自言自語:
“要不是為了讓那個人接受我的計劃,誰願意跟你們這種低等級的家夥打交道,真是搞不懂他——”
“淩。”
一個新的聲音突然打斷,制止男人差點一時疏忽吐露重要信息。
說話的人應該是屋裡的那名收屍人,他的嗓子好像受過傷,聲音啞得不正常,音量壓得很低,因此聽不清音色。
他不再出聲,但居然真的隻靠一個字就穩住了那個聽起來精神不太正常的男人。
那人無精打采地“嘁”了一聲,聲音洩了勁,變得懶洋洋的。
“煩死了,管這麼多。”
屋内安靜兩秒,乍然響起一聲桌椅倒地的撞擊聲,之後是火蜥慌張失措反悔的求饒聲。
“我錯了!我可以注射!我可以接着比賽!是我太不識好歹了!您再給我一次機會!”
“很遺憾,我沒有把丢掉的垃圾撿回來的癖好。”
男人的語調徹底陰冷下來,喪失了最後一絲與對方交流的興緻。
“熔爐裡多的是能當樣本的進化者,你說是吧?”
他們要滅口。
路信洲立時反應過來。
火蜥被處理掉意味着目前最清晰的一條線索将要斷裂,但此時出手必然打草驚蛇,甚至會讓幕後尚未露面的主謀者逃之夭夭。
這個神秘人口中的“計劃”和“那個人”分别是什麼,被盜取的源母碎片又是否在他手裡,事态還不清晰,敵明我暗的優勢十分重要,權衡來看,現在實在不是貿然行動的時機。
路信洲沒有優柔寡斷,選擇靜觀其變。
就在這時,他腳下突然劇烈地一顫,搭建棚頂的材料不夠結實,烈火燃燒的熱浪和焦糊氣味穿透天花闆波及外部。
火蜥選擇了魚死網破。
火焰眨眼間竄起兩米多高,以要和對手同歸于盡的架勢将休息室吞噬,絕境之下,他在瞬間爆發出了全部的能量,造成的破壞已經達到了能力的極限。
路信洲随機應變,事已至此,不如推波助瀾一把,把水徹底攪渾。
腳下的天花闆大幅度地震顫,細碎的瓦礫開始掉落,路信洲收回設備、縱身回沖,他一把抄起越眠的腿彎,二話不說将人打橫抱起撤離棚頂。
越眠吓了一跳,從他的視角察覺不到路信洲那邊發生了什麼,失重感突如其來,混雜着濃煙的烈風迎面撲來,他下意識地伸手攬緊路信洲的脖頸,把自己牢牢挂在路信洲身上。
在二人離開的同一刻,一大塊棚闆坍塌下去,像是激活了什麼連鎖反應,屋頂的闆材以極不合理的速度接二連三地掉落進下方的火海,幾秒之間,整片天花闆幾乎完全垮塌。
大量的助燃物瞬間助長了火勢,越眠隐約看到一片猙獰暴漲的紅色,但這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他想了想,湊近路信洲耳邊小聲問道:
“是你出手了嗎?”
刻意壓低的氣聲伴随着濕潤的吐息盡數撲在耳側,路信洲的動作微微一僵,他沒有否認,很低地“嗯”了一聲。
除了給火蜥的魚死網破增添一點可能性之外,他也想借機試探看看屋裡的那名收屍人到底有幾斤幾兩。
路信洲尋找附近适合觀察形勢的藏身之處,與此同時,烈火熊熊的休息室内——
通訊屏幕上,留着淺金色及肩長發的瘦削男人笑得前仰後合,整個人歪倒得幾乎從屏幕邊緣消失。
“小奈,看來他覺得你們倆的水平旗鼓相當啊!”
笑累了的金發男人直起腰來,好整以暇地看着被困在火光當中的同伴,托着下巴饒有興緻地問道:
“他怎麼把火引到你身上的?我沒看清。你最近變弱了?”
小奈這個名字聽起來與屋内那名披着深紅色鬥篷的高大男人實在違和,但屋裡除了他确實也沒有第三個人。
從天花闆掉落的闆材都砸在他周圍,火焰已經燒毀衣角,火蜥進化後控制的火焰有束縛效果,小奈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外面有人,在幫他,已經跑了。”
小奈低聲道:“我沒發現。我的錯。”
聞言,金發男人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但他沒有責備小奈的疏忽,隻默然點頭表示自己知曉。
他深呼吸,轉向火蜥,又挂上了一臉笑裡藏刀的假笑。
“我收回剛才那句說你毫無價值的話,就算是蠢貨,也還是能在一些我意想不到的時刻幫上我的忙。”
“是你自己失控,收屍人不得已才需要處理掉你,跟我可沒有關系,不用我跟熔爐那些掉進錢眼裡的家夥多費口舌了。”
金發男人兔死狐悲地歎了口氣,聲音聽起來極其惋惜:
“太遺憾了,其實最希望你能活下來的人就是我了,要是你的進化狀态能夠穩定,我的計劃也算又往前推進了一步。熔爐的人隻是要你賺錢而已,我可是把自己的理想都寄托到你身上了。”
下一秒,那張臉上故作悲痛的虛假神色盡數消失,男人蛇瞳般濃綠色的眼睛裡攝出陰冷的寒意。
“但你竟然這麼讓我失望!”
金發男人往椅背上重重一癱,面無表情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