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眠不知道還有這層意思，因此坦然地替路信洲拒絕道：

“對不起，我不想告訴你，我哥的禮物我來做就行，他不會收其他人禮物的。”

“我”字的發音被不自覺地咬得偏重，透着股不容分說的占有欲。

娅娅張口，欲言又止，越眠以為她還在糾結要向路信洲表達感謝的事，适得其反地安慰道：

“沒關系的，救你對我哥來說隻是小事，你不用太放在心上，他也不是為了讓你感謝他才出手幫忙的。”

“我不隻是，想謝謝他……”娅娅小聲說道。

最初聽說街區裡新來了一對兄弟的時候，娅娅并沒有放在心上，她膽子小，不敢惹事也不愛說話，沒想過要和新鄰居有更多往來。

她隻跟在朋友們後頭遠遠地看過這兩個人一眼，她們說這兩個人的外貌一點也不像會出現在廢都的人，特别是高個子的那個，蒙着眼也能看出氣宇非凡，絕對是極品的帥哥。

“就是氣場也太冷了，病變也這麼嚴重，一看就是我們惹不起的狠人，還是離他們遠點比較好。”

聽到朋友的看法，一向沒什麼主見的娅娅沒有表示贊同，她甚至小聲地反駁道：“我覺得他是好人。”

周圍的人開玩笑地調侃娅娅花癡，說她三觀跟着五官跑，娅娅臉皮薄，很快招架不住，沒有再堅持表達自己的看法。

雖然不清楚路信洲的來曆，娅娅心裡也知道，他和自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廢都對他來說是困頓中不得已的落腳點，對自己來說卻是好不容易求得庇護的港灣，因此，娅娅隻把路信洲當做了一個短暫降臨的美夢。

直到那天，她不得已在宵禁後獨自出門，卻被幾個流竄的流浪者給堵在了無人的巷子裡。

她乖乖把自己身上的物資都交了出來，那幾個人卻依舊貪得無厭，要搶走她的永久居住證再殺她滅口。

娅娅害怕到完全僵硬失聲，連救命都叫不出來，如果不是路信洲恰巧路過發現了異狀，她絕對會遭遇不測。

在路信洲救下她之後，娅娅才終于從恐慌中解凍，她放聲大哭，腿軟到坐在地上半天起不來。

路信洲顯然不太會應付這種情況，他站在一邊靜靜地等娅娅哭了一會兒，直到她哭累了才開口說話。

那是娅娅第一次和路信洲産生交談，男人的确和其他人所說的那樣，神情疏離、聲音冷淡，他分明站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卻就是讓人感覺距離很遠。

“能站起來了嗎？走吧。”

“其實那幾個人的病變已經非常嚴重了，力氣并不比你大多少，你隻要能喊出聲，他們都會因為害怕你引來收屍人而逃跑。”

“勇敢一些，很多事沒有你想象中那麼可怕。”

娅娅到現在都還記得路信洲那天晚上跟她說的每一個字，他明明沒有安慰她，卻因為足夠穩定且強大，将自身的力量傳達給了娅娅，讓向來膽怯的娅娅生平第一次想要試着勇敢一些。

再勇敢一些，她能離這個遙不可及的人更近一點嗎？

這兩天，這個想法在娅娅心裡一遍遍地複現又強化，她想試着主動一點，不管會不會被拒絕，她都想嘗試一次。

“算了娅娅，既然小眠都這樣說，你就算送了禮物路哥也不一定會收，還是不要白費功夫了。”

朋友拽了拽娅娅勸道，街區裡的人其實都挺怵路信洲的，這人身上天生就帶着讓人敬而遠之的氣場，誰在他面前都會不自覺地緊張，不怕他都算不錯了，更别提和他拉近關系。

娅娅垂着頭不說話，朋友拉不動她，二人僵持着，越眠覺得有點尴尬，起身想換個位置。

就在越眠站起的同一秒，娅娅像是終于攢夠了勇氣，猛地擡起頭來很大聲地喊道：

“我喜歡他！”

怕勇氣溜走，娅娅一鼓作氣把話說完，聲音卻不由自主地越來越小：

“我想送他禮物，不是因為要感謝他救了我，而是想問他可不可以接受我的心意。雖然我認識他時間不久，但我很喜歡他，想和他親近起來，可能的話，我想成為他的、戀人。你可以幫我追求你哥嗎？”

不可以。

在用理性理解娅娅所說的話之前，越眠的腦袋裡已經蹦出了這三個字。

不可以喜歡他，不可以和他變親近，不可以找我幫忙，不可以把他搶走。

一個接一個的不可以放大加粗，在越眠的腦海中爆炸，将他的思緒完全攪成混亂的一團。

越眠知道戀人是人與人之間極其特殊的一種親密關系，但由于諾亞并不提倡居民将時間精力用于自由戀愛，并且越眠一直以為這種關系隻限于男女之間，所以他以前從沒想過要和路信洲建立這種關系。

分明有人喜歡路信洲是件好事，越眠整顆心卻莫名其妙地慌亂狂跳起來，他驚詫地察覺自己居然對娅娅産生了一股對抗式的敵意。

好像有什麼珍貴的東西就要被她先一步搶走似的，越眠毫無邏輯地争辯道：

“不可以，他已經是我哥了，所以他不能是你的戀人。”

娅娅發現表達想法确實沒有自己想象中難，她難得沒有因為這樣直白的拒絕打退堂鼓，小聲地堅持道：

“這不沖突呀，隻要他現在沒有戀人就好，我們可以一起好好相處的。”

哪裡不沖突？這分明水火不容！他已經是我的了！

怒火與酸意同時上漲，在越眠完全沒搞懂自己為什麼産生這些情緒的情況下将他的心髒來回煎熬撕扯。

越眠覺得頭痛，人與人之間怎麼能有這麼多種親密關系？

兄弟、摯友、搭檔、戀人，每一種親密關系都意味着要把路信洲拆出一部分分給其他人，意味着他沒法獨占路信洲，意味着心髒也要随着被扯成四分五裂的碎片。

就算搞不懂各種親密關系之間微妙且複雜的差别，越眠至少笃定一點——

他拒絕任何形式、任何程度、任何所謂并不沖突的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