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眠,别擦玻璃了,上樓幫我搬個東西。”
聽到秦蘿的招呼,正蹲在地上兢兢業業地完成被分配清潔任務的越眠擡頭看向她,頭上頂着一塊系得有些歪仄的三角巾。
“等一下蘿姐,我還沒擦幹淨這塊。”
越眠拎着一塊還在滴水的抹布,指着玻璃角上一塊一看就非常頑固的陳年污漬說道。
秦蘿“嗐”了一聲,直接上手把越眠拽了起來。
“那裡擦不掉了,不用這麼認真,這節就過一天,後面該髒還是得髒。”
“沒事,我不累,大家都在幹活呢。”
越眠說的是周圍正在打掃街區衛生的居民,他和路信洲來廢都的時間很湊巧,過幾天就是廢都的極光節。越眠從來沒體驗過節日,因此比其他人都要更興奮一些,打掃起衛生來也格外賣力。
越眠聽街區裡的鄰居們講,極光節是在廢都成立之初就确立的重要狂歡慶典,一年一度,居民在這一天銘記和感恩又在災難當中存活了一年。
據說,極光日當晚,廢都的整片天頂都會放射出人造的極光,置身其中就像回到了地上,這項技術是前繁榮年代的産物,如今已經無人知曉其中的原理,也讓這個節日變得更像神賜的奇迹。
經過幾天相處,秦蘿已經發現越眠的性子遠不像他外表看起來軟,看似乖巧的少年其實很堅持自己的想法,但要讓他聽話也實在簡單得很。
秦蘿的聲音帶着笑意,輕飄飄地使出殺手锏:
“這樣啊。可小路出門的時候讓我别給你安排重活,作為交換,我讓他幫我處理最近在街道流竄的幾個劫匪。你想接着在這兒打掃衛生也行,隻是你的路哥可就要給我打白工了。”
這句話立竿見影,越眠愣了一下,立刻擱下手裡的東西,三兩步跟上了秦蘿上樓的步子。
秦蘿似笑非笑地斜睨了緊跟在身後的越眠,随口問道:
“不幹活了?這麼聽你哥的話?”
越眠心裡有事,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路信洲這兩天都在早出晚歸,越眠并沒有和他一起。越眠知道路信洲是在查熔爐選手使用進化藥物的那件事,更知道自己跟着去也隻會拖後腿。
哪怕能幫上路信洲一點點忙都好,越眠極其迫切地想,可他目前能幫上路信洲最大的忙居然隻有讓路信洲不要額外分神擔心自己。
越眠跟着秦蘿走進房間,秦蘿指了指放在桌上的一個小箱子,向越眠道:
“拿上這個,跟我去公共休息室。”
箱子是開口的,越眠看見裡面的東西,是色彩豔麗的絲線和布帛。
現在的紡織工業已經沒有這麼精緻的工藝了,這些大概是秦蘿多年來的私藏,五顔六色、花紋華麗,有些精美的織錦隻剩殘破的方寸大小,被整整齊齊地疊放在一起。
“極光日有個習俗,大家會用彩色的絲繩和布帛編成手鍊,色彩越多越好。送給親朋好友戴在手上,意思是用極光拴住這個人,不讓污染和怪物把他帶走。”
秦蘿邊領着越眠往休息室走,邊解釋道:
“其實以前是要織圍巾衣服的,但現在為了點儀式感浪費這麼多資源實在太奢侈,慢慢就演變成送手鍊了。多找幾個人,給街區的每個人都編一條也不費多少工夫,也算讓大家都讨個好彩頭。”
越眠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問秦蘿:
“那編好的手鍊怎麼分呢?我也可以編嗎?”
秦蘿一眼就看穿了越眠的真實意圖,她輕笑了一聲,沒把話說明:
“當然可以,其實不成文的規定就是要把手鍊送給自己想感謝的人。隻要是你自己編的,你送給誰都行。”
走進公共休息室内,幾個正在編手鍊的女孩子立刻放下手裡的東西,叽叽喳喳地圍了上來。
“蘿姐!你快教教我,這個結到底該怎麼打啊?”
“哎呀蘿姐你先别管她,找到淺粉色的線了嗎?你看這條的配色,就是要再加一點粉色才能好看呀!”
“小眠!你抱的箱子裡是材料吧!快快快,直接倒在桌子上就行!”
越眠一句話都還沒說,就被推搡到了桌邊,手裡的東西也被幾個急着挑選合适材料的女孩子接了過去。
街區裡少說住了上百人,大家的任務不算輕,吵鬧一陣後就很快回歸到各自手上的活計中。
沒人圍着自己,越眠自在了很多,他找了個靠邊的位置坐下,打算先悄悄觀察其他人是怎麼做的。
越眠一個人的安靜并沒能持續太久,大概兩三分鐘後,一個年輕女孩怯生生地坐到了他身邊。
越眠擡眼,他認識這個女生,她叫娅娅,是這個街區裡病變度相對最低的感染者,越眠這兩天經常能看到她,因此記住了她的名字。
越眠以為自己擋住了她挑東西,往角落裡再挪了點,給她騰出空間。
娅娅欲言又止,一張清秀白淨的臉漲得通紅,身後的同伴恨鐵不成鋼地戳了戳她。
“快問呀!”
越眠有些莫名其妙,他看向娅娅,後者垂着頭,手指上來回繞着幾根快打結的絲繩,半天終于憋出聲音,細聲細氣地問道:
“小眠,那個,你可以告訴我,路哥喜歡什麼顔色嗎?”
越眠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他愣了下,很沒有眼力見地直白反問:“你為什麼問這個?”
娅娅的朋友是個急性子,見娅娅支支吾吾地答不上來,她直接替娅娅開口解釋:
“娅娅前天回街區的時候被搶劫了,路哥正好路過,出手幫娅娅趕跑了那幾個流氓,娅娅想在極光日送禮物給路哥感謝他,所以想向你問問路哥的喜好。”
因為默認越眠肯定知曉,二人沒有明說的是,極光日作為廢都如今僅存的節日盛典,不僅被賦予了感恩的含義,更是年輕男女傳情達意的重要日子。
你是于地下照耀我的極光,這是年輕人在贈予親手編織的禮物時想要向心上人傳達的隐晦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