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倒計時歸零的同時,與炸彈接通的最後一根線被剪斷。
松田瞳孔驟然束成一團,等待的爆炸沖擊沒有到來,入眼的卻是剪斷線的排爆剪。
他的視線從握着排爆剪的半透明的手,再到熟悉的臉,最後落在那雙充斥着驚慌與慶幸的紫色眼眸上。
“hagi……?”
叼着的煙無聲無息掉落也沒發現,松田此刻的注意力隻集中在那張臉上。
是4年都沒再見到的人。
小陣平——
半透明的鬼魂張了張嘴,明明在害怕,卻偏偏露出以往般不在意的笑。他再一次試圖呼喚:小陣平……
[報錯!報錯——]
[不該幹涉的命運——不該存在的異常——被活人确認的存在——]
[違反定律——!!]
排爆剪跌落在地。
鬼魂猛地捂住自己的喉嚨,半蹲着無聲尖叫。
“hagi?”松田試圖去接住彎着腰的鬼魂,手卻穿過漸漸透明的身體,什麼都沒觸碰到。
“你怎麼了?……你在消失……萩……”
“——萩原研二!”
誰在大喊?嗓子都破了音。聽起來很難聽哦。萩原想笑一下,卻沒有任何力氣。
周身像是一瞬間被抽了真空,窒息感淹沒了他。渾身上下都在尖叫着自己要被排擠出去,變成一個無路可歸的幽靈……比遭遇爆炸沖擊還要可怕……他要被擠走了……這個世界不容許他的存在……不、不要離開……
[錯誤——!!]
[錯誤——!!]
[啟動緊急程序!自我糾正——!]
無形又可怕的威嚴存在,隻投入一個短暫的注視,便足以讓人類就此昏厥。
松田陣平在暈倒前的最後一個清晰念頭是,hagi要消失了,他難道又要眼睜睜看着幼馴染離開人世,而自己卻依舊什麼都做不了嗎?
可惡……hagi看起來那麼痛苦…像是窒息,我要救下他!這一次一定要,救下他!
而陷入黑暗的昏睡後,他腦海中的記憶,絕對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的畫面,在緩慢消除。
為了确保萬無一失,連帶着名為“萩原研二”的存在也一并消失于他的記憶中。
直到一個多月後,松田從病床上睜開眼的第一個念頭便是:要趕緊救下——
……他要救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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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系統先生火速把我帶到世界夾層,以避開世界意識的注視,”萩原又喝了口酒,語氣有些歉意,卻聽不出來後悔的意思。
“祂卡殼了好久,說話斷斷續續的,我暈暈乎乎聽了半天,才發現自己似乎幹了一件後果很嚴重的事情。”
“然後為了彌補過錯,我和系統先生梳理了之後‘招聘’的流程。”萩原籲了口氣,“幸好系統先生這邊急着招工,又把我返聘投回人間。”
……萩原,就算你故意把整件事淡化成招聘時不小心弄出的陰差陽錯,也消除不了這個後果的嚴重性啊。
諸伏景光欲言又止。
那種被排擠抗拒的痛苦,他又不是沒經曆過。
整個人要被丢棄、無處可去的靈魂飄蕩感。非常可怕,不是人類能夠忍受的存在。
“現在問題解決差不多啦,最麻煩的後果也就是我必須獲得足夠的‘人氣值’才能安穩活下去。不像你,人氣值歸零也能拿個‘背景闆’的評價存在。不要太偏離人設就行。”萩原擺了擺手指,示意小諸伏你可以稍微放松點。工作其實很輕松的。
“倒黴的其實還是小陣平啦,由于涉及到我的記憶都沒了,導緻拆彈什麼的都要重新學起,被迫停職了一段時間……畢竟我們倆從小就湊到一起研究機械的嘛。”
幼馴染就這點不好,彼此生活在一起的時光實在太多太多了。一起成長,一起學習,悲喜交織的回憶占據了大半個人生。
消除記憶後,松田陣平差點重新回去讀國中。
所幸的是他腦子機靈,埋頭苦讀一年,總算将那些缺失的知識補回。連駕照都補考了一次。
萩原想了想,又歡快道:“忘了我曾經在他的作業本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害得他被誤解沒交作業挨罵之類的事也好。至少研二醬不會被翻舊賬挨揍了。”
“現在的我,恐怕連小陣平的兩拳都挨不過吧。”萩原害怕挨揍似的揉了揉臉。修長的手指正好掩蓋了紫色眼眸深處的難過。
是啊,畢竟相差7年時光呢。
别說29歲的松田陣平,26歲的諸伏景光一手就能壓制你呢。
諸伏景光維持着柔和乖巧的臉色,做一個耐心的傾聽者的同時,也勤勤懇懇地扮演着萩原記憶中的同期,好讓年輕的同期稍稍安心。不至于因為漫長的時光世異時移,而感到陌生苦惱。
複活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他再次深刻意識到這一點。
但盡管如此……能夠再次回到人間……能夠再次見到那些人……
“能夠再次活着,真的是太好了。”萩原放下遮蓋面容的手,真情實感地笑道,“不管怎麼樣,能夠再次見到他們,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