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甲競技場是流星城最熱鬧的地方之一,偌大的環行觀影席包圍着占地廣闊的中央擂台,體型龐大的鋼鐵巨獸屹立其中,材質特殊的鋼甲機身在燈光下散發出冷酷的光澤。
祁相晚坐的位置是前排SVIP席,觀看效果絕佳,桌面上還配備了第一視角VR眼鏡,可以身臨其境地投入機甲戰場,近距離觀賞體驗機師們的操作。
來這裡是臨時起意,祁相晚并沒有提前預定坐席,之所以能坐到這個位置,全托了身邊Alpha的福。
雖然他甯可一個人過來,不怎麼需要這份特殊待遇。
謝沉歆取消了身上的皮膚僞裝,恢複原本樣貌,淡然地坐在祁相晚身旁,眉峰鼻骨勾勒出他優越的棱角起伏,薄唇微抿着,一派冷峻漠然之色。
還是祁相晚熟悉的樣子,此時卻讓他有些捉摸不透。
事實上,自從酒館那晚被謝沉歆帶回家開始,祁相晚就有點搞不懂他究竟在想些什麼了,反複無常的表現,一點也不像祁相晚記憶中的謝沉歆。
但他其實從一開始就不怎麼了解謝沉歆。
他們雖然從小相識,有過數次交集,但大多因喬雲笙而起,不是在針鋒相對,就是在琢磨着怎麼坑彼此。
除此之外,兩人單獨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更别提有過深層次的探知和了解,替嫁一事定下來之前,祁相晚上一次見到謝沉歆甚至是在三年前……
“怎麼不去和沈柏川一起拿獎章?”祁相晚說,“百發百中的射擊,從頭到尾零損耗的護盾值,還有結尾漂亮的超速飛行……放在星艦賽事裡,算得上是難得一見的裡程碑了吧?”
指不定還能破個記錄什麼的。
雖然祁相晚對他強行驅動隐藏過載頗有意見,但也不得不承認,這招确實足夠驚險刺激,賺足了在場觀衆們的眼球,一舉成名。
謝沉歆不怎麼在意道:“他的星艦,讓他自己嘚瑟去,我不差這點榮耀。”
“哦。”祁相晚順口問了一句,“你以前還專門練習過駕駛星艦?”
他看得出來,謝沉歆的技術不像是業餘愛好。
“我說過我會。”謝沉歆偏過頭,忽地嗤聲道,“這話不應該我問你才對?”
“早知道你藏得那麼深,剛才就應該直接讓你上手,隻在駕駛艙坐着旁觀未免太過屈才。”
“你擡舉我了。”祁相晚平靜地說,“能撐過星門提速和躍遷引力已經是極限。”
謝沉歆盯着他看了幾秒,意味不明地笑了兩聲,倒也沒選擇當場戳穿祁相晚。
他又重新靠回軟椅上,雙手抱胸,姿态懶散:“難得嘴裡有幾句誇人的好話,我還以為你轉性了,原來隻是想套話。”
祁相晚嘴唇微動,什麼也沒說,他料定這個話題一開閘,迎來的恐怕又是謝沉歆無盡的猜忌。
諸如得了喬家的授意來探底之類。
解釋亦沒必要,有時候話多反而落破綻,他沒做過的事,不需要向任何人自辨。
再則,對謝沉歆隐隐産生好奇這事,已經足夠讓祁相晚平靜無波的面容下掀起驚濤駭浪,他再度想起私人收藏室内的驚鴻一瞥。
烙印似的,無法忘懷。
後半場機甲争霸在這時拉開序幕,頭頂序号的機甲依次進入鬥場,與此同時,祁相晚面前也冒出一張虛拟投屏,上面羅列着所有參賽機師代号及機甲特點。
他大緻掃了一眼,尋找疑似朋友的存在,可惜屏幕上都是些常見的機甲,蕭星河又是個不愛走尋常路的家夥。
祁相晚掃了一圈,也沒見哪個眼熟的,隻好等它們上場了在做定論。
服務員給他們端上來香槟紅酒,眼前是機甲力量與能量的碰撞,動力裝置的劇烈轟鳴,台下也毫不遜色,亢奮的嘶吼助威,奢華的吃喝玩樂,混亂且激情四射。
前排觀衆大多非富即貴,極盡揮霍張揚,身姿曼妙的Omega或Beta伴随左右,空氣中彌漫着混雜的信息素味道。
幸而祁相晚聞不到這些,身旁的謝沉歆也沒有鬧騰的欲望,兩人居然詭異地成為一股清流,相安無事地觀看了一場又一場機械巨人們的對戰。
直到沈柏川他們姗姗來遲,周圍才熱鬧起來。
沈柏川今夜高興得過頭,上來就招呼着舔酒舔彩頭,饒是祁相晚這種全程專注于機甲的邊緣人士,手邊也被他推了好幾杯烈酒。
祁相晚還沒來得及喝,就被謝沉歆換成了咕咚冒泡的冰啤,他有瞬間的靜默,随後若無其事地喝了起來,就當是拿來提神。
“你這就不夠意思了吧。”沈柏川朝謝沉歆擠眉弄眼,“要不是有相晚在,我們還沒那麼快發現星門有問題呢,隻給他喝這個多不上檔次。”
謝沉歆按了按眉心:“要喝你自己喝,我可不想等會扛着一個醉鬼回去。”
沈柏川還在慫恿:“出來玩一趟,就得不醉不歸嘛,你要是不樂意,不是還有兄弟們。”
祁相晚聽到這裡,低聲回了句:“我酒量還行,不會醉到走不了路。”
沈柏川說:“你聽聽,你聽聽,人家都沒什麼意見。”
“我有意見,行了吧。”謝沉歆沒好氣道,“喝你們的,少把歪主意打到他身上。”
“管得真嚴。”
沈柏川搖頭啧歎,轉頭和身邊的卓然碰杯去了。
祁相晚眼觀鼻鼻觀心,默默把視線挪回機甲鬥場,沒心思和謝沉歆扮演恩愛小情侶的遊戲。
恰在這時,新選手的戰争在兩道光劍交錯時爆發,機甲之間巨大的實力懸殊一下子就把他的注意力吸走。
這場比賽,一方是戰績漂亮炙手可熱的明星選手,代号為影的均衡型戰鬥機甲。
雙臂配備倍增動力盔甲,搭載遠近程攻擊技能,頭頂變為暗紅色的代号顔色意味着今夜它已經殺紅眼,成功拿下五連勝。
另一方則是衆人皆知的垃圾機甲,早就被市面淘汰的遊擊型機器人,性能堪堪抵達機甲配置最低要求,連體型都比代号影小了一半,頭頂的代号也是默認字母排序H。
隻看雙方的戰甲配置,這是一場沒有懸念的戰争。
然而,這是這麼一架性能全拉胯的機甲,硬扛了代号影一記光刃重擊,還能安然無恙站在它對面,以矮小的身軀對抗鬥場殺神之一。
祁相晚多關注了幾眼,看到熟悉的駕駛軌迹,他唇角幾不可見地提了提,不用當面确認就知道裡面的機師是自己要找的人。
代号影那邊的押注瘋漲,反而H這邊始終為零,所有觀衆都認為這是一場送分局,連支持代号影的那些人都覺得無甚看點,提前期待下一場對局了。
祁相晚在眼前的面闆上操作,買了籌碼,一股腦全壓在機甲H身上。
原本為零的數值瞬間竄到五萬。
沈柏川正在給自己看好的代号影投注,瞥見對面的數據突然跳了一下,嘴角頓時抽了抽:“居然真有人傻錢多的家夥支持那架破爛,什麼極品眼光。”
他旁邊有人跟腔:“手滑了吧,也可能是真心話大冒險玩輸了。”
“萬一呢,我是說萬一……”
“在代号影面前,哪有什麼萬一。”
沈柏川撇了撇嘴說:“光是配置就相差十萬八千裡,最近代号影還加載了新武器,一炮就能把它轟死。”
“不一定,它走位很靈活。”謝沉歆眼皮微擡,從百無聊賴的狀态中提起幾分興趣,“如果時機拿捏得當,也不是沒有勝算。”
沈柏川震驚:“不是吧?”
謝沉歆沒多解釋,反而看向祁相晚:“你的看法?”
他會這麼問,顯然是注意到了自己剛才的舉動,祁相晚面不改色:“百分之一的勝算也是勝算。”
謝沉歆笑笑道:“有道理,那我也壓它赢。”
他随手撥出去五百萬,H這邊的籌碼數據立馬變得好看起來,不再是剛才垂直往一邊倒的趨勢。
“不是,你……”
沈柏川張口又止,慢半拍的腦袋可算是轉過來了,扭頭看向祁相晚:“等等,難道剛才是你?”
“你們……”
他憋了半天,隻憋出一句:“好一個夫夫齊心。”
沈柏川想了想,又給代号影壓了一半籌碼,往後一靠,趣味盎然道:“有意思,我倒要看看誰是最後的赢家。”
他滿臉揶揄,跟謝沉歆碰了一杯:“以往的對局,你好像都沒輸過幾次,這次别陰溝裡翻船了。”
謝沉歆說:“輸赢無所謂。”
沈柏川接話:“調情才是重點,對吧?”
旁邊躺着也中槍的祁相晚:“……”
閑聊間,鬥場上的戰局已經進入白熱化階段,面對代号影接連不斷地迅猛進攻,H被逼得截截後退,很快遊走到鬥場邊緣,機身上的金屬不可避免染上劃痕。
代号影手握光刃,步步緊逼,次次朝着H要害部位披砍,把對方打得落花流水,外骨骼歪扭着狼狽退讓。
偏偏沒有一招擊中要害,被對方跌宕起伏的步伐接二連三完美避開,看似代号影勝券在握,實則對方遊刃有餘。
觀衆們還在為代号影的進擊歡呼,沒人知道裡面的機師快被對面逼瘋了,和一架垃圾玩意打這麼久還沒結束戰局,對任何機師來說都能稱得上是恥辱一戰。
沈柏川看得津津有味,雖然驚訝于H的閃避技巧,但依然不看好對方的戰術。
“近戰打得還不錯,但跟代号影打消耗戰不是什麼明智之舉,要是把裡面的機師逼急了,他肯定會祭出遠程能源炮把對手轟成渣渣。”
祁相晚看了半場就知道蕭星河今晚戰意不高,放在以往,他隻會速戰速決,根本不給對手反抗的機會。
祁相晚打開終端防窺模式,低頭在列表裡翻了翻,找出對方的聯系方式。
「今晚不打算沖排名了?」
鬥場上,代号影和H打得不可開交,但蕭星河依然能分神給回他消息。
滿目星河:「……?」
「我給你押了點數,想賺點學費來着,你要是不想打就算了」
「下次見面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