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樓天台是個露天休閑區,綠植盆栽長得肆意茂盛,藤制的桌椅設計精巧,處處是清新自然的氣息,夜空經過一場大雨的潑洗,顯得格外清澈透亮,星光璀璨。
他們找了個靠近欄杆的位置坐下來。
祁相晚環顧了一圈,目光回到謝沉歆手中,提醒他。
“你沒帶酒杯。”
謝沉歆冷哼一聲:“沒你的份了。”
祁相晚啞然,他今晚是喝得有點多了,但現在這種氛圍,不應該是兩人一邊小酌,一邊聊天麼?
謝沉歆可沒這麼善解人意。
他開了蓋,直接就着酒瓶喝,祁相晚今晚休想再從他這裡讨到一口酒。
祁相晚看出他的打算,也不再惦記這事了,他擡頭看向夜空,輕聲開口。
“我今天回了一趟喬家,喬勝親自叫的。”
謝沉歆偏頭看向他,接過他的話:“然後呢,逼你幹了什麼不情願的事?”
祁相晚說:“是逼我們。”
謝沉歆:“嗯?”
祁相晚不吐不快,幹脆直接攤牌了:“他想讓我們造孩子,用孩子來加深兩家的關系,如果生下的是個小Alpha,擁有繼承權,還可以拿來要挾你們。”
謝沉歆沒繃住:“他是不是有病。”
祁相晚深以為然:“是啊,病得不輕,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所以才這麼迫不及待吧。”
謝沉歆頓了一下,問他:“你怎麼想的。”
祁相晚發出疑惑的單音節,随後他才聽明白謝沉歆指的是什麼。
“還用想麼,答案不是顯而易見。”
謝沉歆沒說話,他設身處地,認真地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如果是和祁相晚……
好像也不是不行。
謝沉歆沒敢往下細思,他驚恐地發現自己居然不怎麼排斥這件事。
真是瘋了。
祁相晚輕聲歎了口氣,也許是近來與謝沉歆相處多了,對彼此的認知不再拘泥于表層,他也願意同謝沉歆聊聊心事。
話茬子一打開,就再也收不住。
“其實一開始,我本來就沒打算插足你們的聯姻,我回首都星是為了進軍校上學。”
祁相晚無奈地說:誰知道剛一落地就被喬家的人捉去結婚,幹的還是頂替别人出嫁這種狗血的活,而且聯姻對象是我最不待見的Alpha。”
他頭疼道:“這種事,想想就不可能出自我本意。”
謝沉歆沒忍住笑出聲,聽完祁相晚的話,他發出了同病相憐的感慨。
“誰還不是剛一落地就被迫結婚了。”
祁相晚疑惑地看向他,但謝沉歆并沒有多說什麼,他隻好繼續往下說:“喬雲笙的事……我都不知道他跑去了斯卡星,更别提對他下手。”
“黑街确是我經常出沒的地方,但你拿到的監控應該是個巧合,他出事那段時間,我和我朋友正忙着移民搬遷的事,三天兩頭往太空站跑,可能期間碰到過一次,但我沒認出他。”
那時候祁相晚對喬雲笙的印象還停留在惡毒小綠茶的印象裡,雖然喬家對外宣稱他是自己的哥哥,但實際上,祁相晚比他還大一歲。
Omega體格和發育速度本來就比Alpha和Beta慢,祁相晚離開首都星的時候,喬雲笙還是個嬌滴滴的小屁孩。
祁相晚以為這事得費一番口舌解釋,但謝沉歆聽完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沒有追問也懶得細究。
他既然調查過這事,當然清楚祁相晚沒太大的嫌疑,不然當初甩證據怎麼可能隻甩得出一張照片。
本來就是存心構陷的事,後來謝沉歆自己都沒再計較這件事。
祁相晚歎聲道:“有時候,我比你還希望他安然無恙,如果不是Omega出了意外,我也不會卷入這樁聯姻裡,錄入通知書剛拿到手就被迫成家,差點連學校都沒法進。”
謝沉歆側頭看着他,也許是酒精激發了骨子裡的感性,他聽出了祁相晚平淡口吻下的無奈,所有的身不由己都在向他坦誠。
似有似無的脆弱稍縱即逝,謝沉歆還未來得及品味,祁相晚就重新打起精神,将一切不如意粉飾。
“等進了軍校,我會向學院申請封閉式住校管理,到時候就不用賴在你家裡惹你心煩了,我們各過各的,等時機成熟了,協議離婚,好聚好散。”
談起離婚的事,祁相晚整個人都輕松了,他仰頭靠在藤椅上,唇角漾開适意的淺笑,眸色比月光還澄亮。
謝沉歆就沒見過哪個人喝醉了,還能有一雙如此明亮的眼睛,或許是因為袒露了最真實的樣子,沒那麼多彎彎繞繞的東西遮掩。
“倒也……用不着這樣。”
放在之前,謝沉歆肯定是巴不得祁相晚早點滾蛋,但現在他卻不希望祁相晚這麼快搬出去,而且他作為一個過來人,是真心不建議祁相晚住校。
軍校宿舍壓根就不是人呆的地方。
祁相晚心意已決,沒将謝沉歆的勸告放在心上:“對了,還有一件事。”
“當初和喬勝定下兩家婚約的人是你爺爺吧,如果方便的話,我想當面和他……”
說到這裡,祁相晚止住了,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改變主意:“算了,你說得對,我現在還沒有資格和他們談條件。”
“你想見他?也不是不行。”謝沉歆說,“等哪天有時間,我帶你回一趟謝家大宅。”
祁相晚微愣:“真的?”
“騙你做什麼。”謝沉歆說完,又補充一句,“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祁相晚盯着他看了好幾秒,疑惑歪頭:“你今天怎麼這麼好說話。”
謝沉歆跟他對視,輕笑着回應。
“你不也一樣麼。”
純粹的笑容沖擊,和平時或譏諷或揶揄的感覺完全不一樣,祁相晚深覺自己可能是真醉了,沒由來的頭暈目眩。
他撐起身體,晃了晃腦袋:“沒什麼事,我先回去了。”
謝沉歆點點頭,将酒瓶内最後一點酒液解決,也準備回去休息了,他們這一耽擱,時間都快進入後半夜了。
祁相晚拖着疲憊的身軀,借着天台微弱的燈光尋找來路,沒留神腳下,被一顆盆栽拌住了腳,整個人嘩啦一下往前倒。
謝沉歆眼疾手快,見他身影一晃就立刻伸出手,把他撈到自己身邊。
祁相晚的反應速度也不遑多讓,沒站住腳就立刻找手邊的支撐物,他剛扶住欄杆,就被身後的手臂大力拽回去。
默契度簡直為零。
祁相晚倒在謝沉歆身上,劇烈的碰撞磕得他悶哼一聲,酒意盡散,整個人也瞬間清醒過來。
他腦袋還靠在謝沉歆肩上,謝沉歆一低頭就能湊到他頸邊。
柔軟的發絲蹭得皮膚發癢,除了濃郁的龍舌蘭酒味,還有一絲淺淡的、溫軟的氣息,自他皮膚下散發。
像遍布晨露的青草芬芳,又像是雨後清新宜人的曠野,難以描述,無法捉摸,不細嗅根本聞不出來。
謝沉歆愣神期間,祁相晚已經從他身上爬起來,那抹氣息也如同錯覺一般,飛快抽離消散,什麼都沒留下。
祁相晚揉了揉磕疼的後腦,事到如今,他其實有點分不清謝沉歆到底是幫了忙,還是成了罪魁禍首。
但他還是說了句。
“謝謝。”
謝沉歆喉結輕滾,可有可無地應了聲,視線飛快掃過祁相晚頸邊,無法避免地惦記起信息素的事。
但他也清楚,那不是信息素。
不管是龍舌蘭,還是那一抹淺淡的氣息,都不是能引起Alpha躁動的信息素,可他為什麼……
心跳瀕臨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