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歆哥……”

他開不了口。

一句哥夫宛如一道魔咒，撕開他血淋淋的傷口，曾經做出的愚蠢決定再度襲上心頭，喬雲笙感到無比的怨恨，無比的後悔。

“你還在生我的氣嗎？”他咬了咬唇，幽怨道，“氣我當初悔婚，沒有按照約定嫁給你，讓祁相晚這個Beta鑽空子占了便宜……”

“沒有。”

喬雲笙的話還沒說完，便被謝沉歆出聲打斷。

他冷漠的臉上露出一絲輕微的笑意，溫柔極了，冰雪初融，明光潋滟。

但很快消失不見，仿佛隻是一場錯覺。

“我為什麼要生氣，謝謝你還來不及。”謝沉歆說，“如果不是你中途退出，你爺爺估計也不會想到讓阿晚頂替你聯姻，給我們一個搭橋牽線的機會。”

雖然起初并不愉快，但謝沉歆很慶幸，他和祁相晚最終結了婚，有了相互了解化解誤會的機會。

喬雲笙聽到這裡，還以為他是在跟自己置氣，可憐兮兮地低下頭。

“對不起嘛，我也不是故意的，你原諒我好不好？”

謝沉歆垂眸看着他扭捏的作态，有點頭疼。

自己都和祁相晚結婚了，是他名義上的哥夫，喬雲笙也不知道避諱一下。

靠得這麼近，語氣這麼親昵，讓旁人誤會了怎麼辦，讓阿晚誤會了怎麼辦？

謝沉歆打定主意，趁喬雲笙不注意，又悄然拉開一步距離，退到正常社交範圍内。

“談不上原諒不原諒的，你自己開心就好。”他随口敷衍一句，心裡開始祈禱祁相晚早點回來。

“我真不是故意的。”喬雲笙快要掉眼淚了，小臉一片悔意，“當時我也是被别的混賬Alpha騙了，一時鬼迷心竅才會抗拒和你結婚。”

“我現在已經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會犯了，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喬雲笙說着，伸手想去抓謝沉歆的手。

謝沉歆漠然地看着他，冰冷的眸子裡暗含警告。

隻一個眼神，便讓喬雲笙遍體生寒，伸出去的手也僵持在空中。

高等Alpha對Omega的震懾就是如此，既能讓他們喜歡到腿軟，也能讓他們害怕到瑟瑟發抖。

天性上的差别，信息素帶來的生理互補感知，注定了AO是天生的一對，也注定了他們沒有同等抗衡的能力。

“說了，我沒生你的氣。”謝沉歆有點不耐煩了，說話也不再客氣，“喬雲笙，你想追求自由戀愛，我沒什麼意見。”

喬雲笙嘴巴一扁：“我沒有……”

謝沉歆繼續道：“别說你是被騙了，就算你跟其它Alpha私奔了，背着我和别人私定終身，也和我一點關系沒有。”

Alpha薄唇微啟，冷漠絕情，不留餘地。

“你的一切與我無關，聽懂了麼？”

喬雲笙愣在當場，怔怔地看着他，眼淚緩緩地往下流。

Omega柔弱的身體搖搖欲墜，好似下一秒就會當場暈厥，謝沉歆卻沒有一絲憐惜心疼，隻覺得他煩人。

“沉歆哥，你怎麼……”

良久，喬雲笙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喃喃自語道：“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你以前明明待我很好，為什麼現在變得這麼冷漠。”

謝沉歆“啧”了聲，實在是不願回憶起自己曾經幹過的蠢事。

那時的他，和祁相晚僅有的糾葛就是欺負對方，變着花樣和對方作對。

每次來到喬家，不是在欺負祁相晚，就是在欺負祁相晚的路上。

謝沉歆現在回想起來都想打死曾經的自己。

喬雲笙抽抽噎噎的哭聲聽得謝沉歆一陣心煩，隻盼着祁相晚快點回來，好擺脫掉眼前麻煩的Omega。

喬雲笙想不明白為什麼謝沉歆對自己的态度會來個三百六十度大轉彎，思來想去，也隻有祁相晚這麼一個變數。

難道說，就連謝沉歆也開始向着他了麼？

喬雲笙沒由來地感到驚惶失措，回想起剛剛聽到的消息，謝沉歆對祁相晚一反常态的态度，對他親昵的稱謂，甚至他們還一起去見了爺爺。

他心裡隐約冒出一種猜測，卻是他最不希望發生的事。

祁相晚不過是個低賤的私生子，憑什麼能擁有這一切，憑什麼能得到謝沉歆的愛，這些本該屬于自己。

是他頂替了自己的位置，是他搶走了自己的東西！

喬雲笙眼裡閃過怨恨，滿是淚痕的小臉都變得扭曲起來，他抱着最後一絲希望開口。

“沉歆哥哥，是不是祁相晚在你面前說過什麼，才會讓你對我産生了誤會。”

謝沉歆沒忽略掉他話裡話外濃烈的怨憎。

明明祁相晚才是受害者，嬌橫跋扈的Omega少爺卻還不思悔過，将所有的錯處推到他身上。

簡直無藥可救。

謝沉歆搖了搖頭，對喬雲笙愈發反感，語氣冷得幾乎能淬出冰渣子：“不需要他多此一舉，我有眼睛有耳朵，孰是孰非，能看得出來。”

“喬雲笙，你不會以為從小到大，你的那些小動作始終無人察覺吧？”

被Alpha冷漠的眼神注視着，喬雲笙臉色瞬間蒼白如紙，有種立馬轉身倉皇逃亡的沖動。

可發軟的雙腿卻不允許他這麼做。

謝沉歆唇角微扯，露出一個冰冷的笑：“喬家的Omega性格有多嚣張惡毒，我想這是衆人皆知的事。”

“之前一直沒有點出來，隻是因為沒把你當回事而已。”

現在不同了。

現在他有了阿晚，他得保護他老婆，不能再讓祁相晚受到任何外界的诋毀。

“但你要是死性不改，還想着去招惹阿晚，我不介意把你當回事了。”謝沉歆微笑着開口，看他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具屍體。

“被我惦記上的人，下場一般都很慘，你最好别成為其中一個。”

喬雲笙腿一軟，徹底癱倒在地。

Alpha沒有對他使用任何精神壓力，可那股無孔不入的強大威懾，還是讓他害怕到發抖，生理畏懼着，心理也在崩潰破防。

曾經那些與謝沉歆相處的記憶湧上心頭。

與一位站在ABO社會頂端的3S級Alpha匹配度高達百分之八十，這對任何一個Omega來說，都是畢生的榮幸。

喬雲笙曾經也這麼單純的認為，謝沉歆對他其實不錯。

年少的Alpha野性難馴，盛氣淩人，跟誰都相處不來，卻能耐心聽他叽叽喳喳，會容忍他的小脾氣，甚至還會為他出頭。

可為什麼，自己還會選擇另一個人呢，還不是因為他眼裡從來沒有過自己。

Omega心思細膩敏銳，誰喜歡他，誰在意他，他心裡多少能體察出來，謝沉歆不在這些行列内。

那時的喬雲笙雖然還很幼稚，但也能偶爾能感覺出來，謝沉歆從來沒把他放在心上，當他是個可有可無的消遣罷了。

他是喬家捧在手心裡的小少爺、小王子，在謝沉歆那裡，什麼都不是，在兩人匹配度極高的結果首次出來時，對方連眼皮都未曾擡一下。

也隻有提到謝沉歆讨厭的祁相晚時，他會提起幾分興緻。

所以後來喬雲笙去找他，時常在他面前說祁相晚的壞話，給他們共同讨厭的人潑髒水。

或許正是因為受不了謝沉歆骨子裡這股看不上任何人的傲性，喬雲笙雖然很喜歡他，卻不怎麼情願跟他結婚。

他知道他和謝沉歆在一起，日後不一定會幸福。

再後來，他遇到了同樣是高等Alpha，卻願意放低自身将他捧在手心上的人，無法抑制地淪陷。

那個Alpha和謝沉歆相比，簡直就是兩個極端，和喬雲笙以前認識的頂A完全不一樣。

他是個S級的Alpha，為人風趣幽默，眼裡心裡都隻有自己，喬雲笙一度以為自己遇上了真命天子。

可惜，都是假的，S級的評級是假的，對他的感情也是假的，喬雲笙在被對方永久标記後，才在家人的幫助下意識到這一點。

他後悔，他恨啊。

這股恨意甚至沖昏了喬雲笙的頭腦，讓他忘記了自己為何放棄謝沉歆轉投他人懷抱，一心想着從祁相晚那裡奪回屬于他的一切。

現在，謝沉歆一桶冷水潑下來，把他淋得身冷心涼，信息素因為驚懼過度失控，又變成曾經那個頂A毫不在意的小醜。

哦，不止，還差點成了他的敵人。

三言兩語的功夫，Omega就瀕臨崩潰，謝沉歆無奈地搖搖頭，也沒了繼續刺激他的心思。

跟祁相晚曾經的遭遇比起來，這才哪到哪，要是易地而處，隻怕喬雲笙根本受不了任何當初他施加在祁相晚身上的痛苦。

不再理會失魂落魄的喬雲笙，謝沉歆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此處。

他已經回過味來了，祁相晚臨走前那滿是深意的眼神，滿臉終于要解脫了的表情，都在透露一個事實。

祁相晚扔下他跑了，又獨自一個人跑了。

啧。

……

回到小樓閣裡的祁相晚，莫名其妙打了個噴嚏。

他揉了揉鼻子，心想不會是謝沉歆在背地裡偷偷念叨他吧？

比如，感謝他識相地離開，給他們二人留下獨處空間這種。

祁相晚在心裡默默地說，不用謝我，隻要你倆能舊情複燃就行。

為此，他還特意在喬家呆了這麼長時間，還藏進自己小時候的住處——一個讓他時常做噩夢的小樓閣裡，不去打擾倆青梅竹馬相處。

謝沉歆可别辜負了他的希望。

祁相晚走上書架中間的台階式取書梯，來到自己曾經最喜歡呆的角落，以他如今的身量，已經有點容不下了。

他随手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縮手縮腳地翻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牆上的窗簾無風自起，照進來幾縷溫暖的陽光，白玫瑰花瓣悄然飄入，無聲無息地落在他肩頭。

祁相晚意有所動，回頭看了一眼，見到了他此生難忘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