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雲的身子微微一僵:“您不是說,留她一個全屍嗎?”
裴琅大馬金刀的倚坐着,微微阖眼,漫不經心道:“沒了用的棋子還想要一個全屍?”
“今日她險些壞了大事,如今下場已經是便宜她了。”
行雲雖然心驚但也并未表露分毫,謹慎開口:“可今日公子如此行事,明日林夫人必定要和老爺提起,公子何必如此。”
“若是留不得蘭馨,屬下私下動手也就是了。”
可裴琅卻擡起勁瘦指骨,緩緩劃過鋒利下颌看他:“你可知太子喚我入東宮所為何事?”
“陛下病重多年,太子監國早就按捺不住了。”
“如今裴明禮戍守邊關,裴家一文一武,你真當太子對我深信不疑?”
“若非主動暴露出軟肋弱點,太子便不會善罷甘休。”
裴琅盯着桌幾上洗幹淨了血迹的缥色繡帕,伸手輕輕撚了撚,脆弱輕薄的布料上很快就留下了深刻的印子。
“娘親......春桃!”
林稚從噩夢中驚醒時,背後的中衣汗津津濕了一片,在一旁打盹的夏櫻聽見了動靜也驚醒,連忙守在床榻邊,“小姐,您醒了!”
“老天保佑,這熱終于是退下了。”
看着夏櫻憔悴紅腫的臉,林稚微啞着嗓子艱難開口:“春桃呢?”
夏櫻抽泣兩聲:“春桃姐姐還在昏睡着,那頓闆子把人打得雙腿血肉模糊,但小姐放心,郎中已經來給過藥了,奴婢才給姐姐換過。”
林稚心中酸軟,眼眶一酸地伸手覆上了夏櫻的手,小丫頭這才松了口氣大膽嗚嗚哭出了聲。
隻是看過了春桃以後,林稚又哭了一場,日日相伴的人被打成這副慘狀,她心裡即便再如何感激姑母,卻也難免心寒。
她枯坐在窗邊,癡癡地望向窗外的一角天空,忽然想起了什麼:“夏櫻,府中怎麼會有郎中給奴婢送藥?人是誰安排的?”
夏櫻皺了皺眉頭:“似乎,奴婢瞧着送郎中來的那人,像是大公子身邊的行雲。”
行雲人高馬大,本就和府中的平常小厮不同,被認出來也屬常事。
林稚雖然昨夜病了,卻也還記得蘭馨的慘死和裴琅的維護,低頭扯了扯身上衣裙的刺繡,心中震顫不已。
若是從前她還不能肯定裴琅的心意,但經過昨夜,她已模模糊糊地知曉了什麼,裴琅如此,的确讓她感受到了被偏袒滋味。
可她與裴琅本就是天壤之别,她又何必自尋苦惱?
就在林稚纖細手指慌亂攪弄衣角之時,卻聽人通傳說是玉漱姑姑求見。
聽見玉漱來了,林稚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隻以為是姑母遣人來興師問罪,卻不成想玉漱一進門就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還請表小姐随奴婢前去,為夫人說話!”
一路匆匆,林稚這才聽明白是怎麼回事。
今日姑丈下朝歸來,卻聽下人來報說是在花池裡撈出了蘭馨的屍身,昨夜隻有姑母見了蘭馨,便被裴琅讨要說法。
“夫人乃是當家主母,即便是被小婢沖撞,卻也不會如此殘忍對待一個下人。”
“表小姐,您可是夫人的骨肉至親,萬萬不能看着大公子如此污蔑夫人!”
臨進門之前,玉漱卻還是慎重地拉住了林稚的手腕,放輕了口氣:“表小姐,昨夜之事都是那蘭馨挑唆,夫人也是被蒙蔽了。”
“如今您可要小心說話。”
林稚瞥了一眼她探究的表情,面上并未顯露分毫,隻扯回了手腕并未開口。
“夫君,蘭馨一事妾身絕不知情!”
林韶婉坐在正位氣得手都在發抖,怒視裴琅:“不知大公子為何不看好自己的人,出了事反而要來找我!”
裴父也是滿臉的愁容,若是旁的下人便也罷了,偏偏是先夫人帶進府中的蘭馨。
裴琅端坐在位置上,對着白布蓋上的屍身卻滿面惋惜:“母親,昨夜是蘭馨便是見了您之後才不見了人影,兒子也是今日才知曉此事。”
林稚原本還躊躇着不知該不該進去,卻感受到了裴琅熾熱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聽聞表妹昨夜被母親責罰,表妹可知其中内情?”
話音落下,林稚便覺得如芒在背,裴家人都在等着她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