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姑母滿是希冀的眼神和姑丈眼中的不滿,林稚隻覺得心頭似乎壓上了一塊大石頭。
喉嚨似乎也被無形的手給扼住,艱難張口說不出話來。
瞥見了她為難的表情,裴琅隻垂眸一瞬就站起身來:“母親,真相到底如何,蘭馨都已經沒了。”
“此事一出,家中必定不甯,若是母親能上山替裴家祈福,百利而無一害。”
說是上山祈福,卻不肯說去多少時日。
陸小侯爺便是被陸侯送去了山上,名為祈福,實則禁足,到如今都沒有被放出來。
隻怕裴琅打的也是這個主意。
林韶婉的眼神在震驚過後又有些怨毒,但礙于夫君在場她什麼也不能說,隻深深地看着侄女,使眼色示意她出言替自己回絕。
一大早便鬧哄哄的,裴父隻覺得頭疼:一面是長子,一面是續弦,無論聽誰的都難辦得很。
裴父不願引火燒身,擡手朝着林稚招了招手:“阿稚素日裡最是乖巧娴靜,此事到底如何,你和姑丈說說。”
林稚遮在衣袖下的手緊張地攥緊了手帕,緩緩上前站在衆人面前,垂眸不去看姑母:“昨夜,的确是姑母先見了蘭馨姑娘,但......之後阿稚便被姑母罰跪祠堂了,并不知曉到底發生了什麼。”
“姑母乃是良善之人,必定不會做出此事!但家中畢竟出了此般血光大事,若是有姑母祈福,一月之後......想必也能化解。”
說完這話,林稚根本不敢去看姑母的臉色有多難看。
但終究是給了這無期的“祈福”加上了一月期限,也不至于讓林韶婉太過難堪。
裴父沉吟片刻,又看了看身形早已挺拔颀長的兒子,深深歎了口氣,“韶婉,如此也好,隻一月之期,到時為夫親自接你回府。”
“夫君!”
林韶婉想要說出口的話卻被裴琅投來的涼薄眼神噎了回去,一口氣堵在喉中不上不下,也隻好忍辱答應下來。
裴父做事向來雷厲風行,午膳過後便安排好了馬車下人,親自将林韶婉送上馬車:“近些日子宮中也不太安甯,韶婉你遠離這是非也好。”
林韶婉看樣子像是哭過,雙眼微微透着紅,卻隻能說一句多謝夫君。
臨上馬車前,她拉着林稚的手緊緊握了一下,卻什麼也沒說。
目送馬車在長街上發出辘辘聲響,林稚的臉色卻忍不住發白,方才姑母的态度分明是對自己失望至極,可此事是裴琅的手筆,她做到如此地步已是盡力。
隻盼着二表哥回來,能在姑母面前替她多說幾句好話勸和勸和。
繞過亭苑回去路上,林稚本就有些心不在焉地想着蘭馨之死,卻沒想夏櫻突然驚呼出聲:“小姐!您的珠花怎麼不見了?”
林稚頓了腳步,擡手摸上發髻,果然少了一側的小簪,“怕是掉在何處了。”
夏櫻皺眉:“這可是小姐最喜歡的一對發簪,若是丢了一隻怕是日後也沒法兒戴了。”
林稚回頭看了看,“沒幾步路了,我自己回去就是,你去路上找找,若是尋不到也就罷了。”
“是,那小姐路上慢些,奴婢速速就來。”
沒了春桃夏櫻相伴,林稚一時還有些不适應,腦中全是昨夜親眼看見的景象,隻是那比夢更荒謬,她甚至懷疑起是不是自己真的在做夢。
可在榻上痛苦下不來床的春桃和被送走的姑母卻真真實實做不得假。
怅然若失之際,經過假山,她卻忽然被一隻有力大手給撈了進去!
林稚吓得魂飛魄散,正要開口呼救,卻被人緊緊捂住唇:“噓,别看。”
聽出了是裴琅的聲音,可林稚不僅沒有放下心來,反而更加忐忑,一雙杏眸更是不聽話的瞪大。
餘光裡看見了下人擡着裹屍草席從假山外經過,行走之間,一隻慘白的手臂就直挺挺地掉了下來。
林稚瞳仁緊縮,眼前突然一暗,雙眸被人用手遮住。
遮住了雙眼,林稚更加敏銳地聽見了一聲緩緩的歎息,“如此不聽話。”
裴琅垂眸看着她,與溫和語氣截然相反的是眸中的冷意,感受着掌心下扇動的長睫,似乎癢到了心上。
聽了他的話,林稚的雙腿有些發軟,忍不住抖顫睫毛嗚嗚兩聲。
裴琅松開大掌,這才看見小姑娘眼中的恐懼:“表哥......昨夜的事,我什麼都沒記住......”
林稚扭身想跑,卻被人捉住手腕按在了假山之上,粗粝嶙峋的假山硌在瘦薄皮肉上,疼得她呼痛出聲。
裴琅的動作放輕了些,卻不肯松手。
林稚此時顧不上逾不逾矩,滿心都是畏懼裴琅的手段,他能無聲無息地了結了跟在身邊這麼久的人,還能不沾染自己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