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謹辰瞧見背影,直接轉身面壁。默默戴上耳機,領口拉高再戴上羽絨服自帶的帽子,把半張臉埋進衣領,試圖進行些多此一舉的僞裝。
地下車庫的空曠空間裡,高跟的響聲引人矚目。
段謹辰想了想,扯開半邊耳機,打算尋聲避開。可身處行行排排的車輛中,少爺越繞越暈,最後竟差點繞到姜若淇面前。
這是段謹辰難得的落魄,閃身藏在一輛商務車邊,視線可見姜若淇正朝着自己斜對面某輛車走去。
不像網約車,E級的黑色奔馳,駕駛座上似乎也坐着個年輕男人。
段謹辰暗自咂摸。
公司沒給姜若淇配車,她一個剛回内地的,幾乎紮根港城的人,要租房搬家隻可能是找了本地的朋友。
朋友,又或者…男朋友?
段謹辰默默從口袋掏出手機,想偷拍兩張,日後好拿捏姜若淇。他不喜歡被人拿捏,年少時對他爸尚且不服,又怎會輕易屈從姜若淇。
可鏡頭對準他所未見過的明媚,對準轉瞬已将工作狀态的疲憊通通藏起來的姜若淇。段謹辰猛得一怔,覺得自己跟有病一樣。
手機變得燙手,他慌忙塞回口袋,又不期碰到同在口袋車鑰匙。
離他不遠處,某輛豪車鳴笛亮燈,聲音之大把段謹辰尴尬得連忙轉身。
至于他最後聽到的什麼,經過回聲加工,隻依稀餘下“…孟師傅久等了”。
那頭有人落跑,姜若淇則是帶着些許愧疚,上了孟商的車。
孟商替姜若淇接下外套,輕聲安撫:“不久,我剛到沒一會兒。”
姜若淇落座副駕,取回外套和包,将他們整齊放在膝上,再扣上安全帶。
車内暖氣溫度正好,孟商隻穿了件煙灰色的半高領毛衣,冷色調的顔色卻給人溫暖的感覺。姜若淇一看就覺得,要是環抱住摟住腰應該會很好抱。
姜若淇對孟商的興趣從不掩飾,所以視線撞上微微側目,盯着姜若淇從上車到扣好安全帶的每一步的孟商,不好意思的也不會是她。
“是我高估了拍攝進度。以為九點開始最晚一點能結束的,誰知道拖到現在。”
姜若淇長歎一聲去看時間,下午三點二十。距離美好的周末結束還有八小時四十分鐘,而她還有一籮筐的事要做。
姜若淇揉揉脹痛的太陽穴,實在沒忍住心煩,小小抱怨了一下:“好累啊,好想睡覺!”
她還是一身氣質淩厲的職業裝,可語氣溫軟到像是在撒嬌,聽得正開車的孟商也忍不住彎了彎唇角。
“老張的房子收拾得挺幹淨的,簡單打掃一下就能住。别擔心,我給你幫忙。”
“孟師傅,你這句話好人夫…不是,好讓我感動啊!”
孟商舔唇,微不可聞呼出口氣。
姜若淇卻眼珠一轉,又開口試探,“反正都是大恩大德,孟師傅缺不缺以身相許來報恩的?”
……
缺,很缺。
孟商呼吸一滞,差點以為自己的龌龊心思被看穿了。
他現下迫切地需要一位戀愛對象,又或者準确來說,是缺一位願意在短時間内和他締結婚姻關系的妻子。
姜若淇對他感興趣,兩人初次見面孟商就察覺到了。
孟商一樣,對姜若淇的好感客觀存在。隻是礙于異地,在離港前把心思通通按了回去。
隻是一場邂逅而已。
孟商猶豫是繼續堅守感情為上的愛情,還是找靠譜的人閃婚以滿足病重外婆的願望時,這個人卻像拯救他的兩難般忽然來了新海。
要工作,要落腳。
如她所說,他們又見面了。
且,他是她在新海唯一的熟人。
僅有一面之緣,但宿命感很強的“熟人”。
不知道蘇衍聲是否跟她提及過自己的情況,但姜若淇是孟商在不違背太多本心的前提下,最好的選擇。
可選擇婚姻不是因為水到渠成的愛情,而是為了成全他的私欲。這種略渣的理由,又讓孟商徘徊。
畢竟姜若淇看着也不像願意接受婚姻束縛的人。
“又是哪來的孟師傅。”孟商目視前方,選擇再次顧左右而言他。
“孟商先生的副業,司機孟師傅啊。”姜若淇尾音上揚,“都叫好幾聲了,現在才反應過來?孟師傅岔開話題的技巧不高,拒絕我也拒絕得很明顯啊。”
姜若淇聳聳肩,應該不算抱怨:“好吧,這年頭以身相許都許不出去了。”
十字路口,綠燈跳紅。前車想闖沒闖過去,猛踩刹車壓線停住,牽連了後車的孟商一樣急刹。
姜若淇因為慣性前傾,又被安全帶扯回原位,領口裝飾的金屬胸針硌得她胸口生疼。
她低頭揉揉胸口,而同時孟商正低頭看她。
車内安靜不過片刻,隻聽孟商聲音幽幽:“我看過聊齋,裡頭主動找上書生的狐狸一般都圖點什麼。”
“…你呢?”
姜若淇詫異擡頭,視線自下而上,從精瘦的腰肢,到撐在黑色方向盤上肌肉緊實可見青筋的小臂,最後落在那張線條流暢的臉上。
孟商眉頭微微蹙着,他說話喜歡看着人的眼睛,哪怕不知應什麼視線也從不躲閃。他正望着她,眼瞳在陽光下泛出一圈淺褐色的通透感。
他想從她身上看出些什麼?欣賞還是心動?
姜若淇覺得,固然她對孟商确實感興趣,可就他們雙方現在的處境而言,“合适”才更為恰當。
“我,當然圖孟師傅的美色了。”姜若淇做西子捧心,又把皮球踢了回去,“港城一别,念念不忘,不然我可沒那麼痛快答應調回來。”
孟商語塞。
虛情假意的恭維給的很到位,實際半點真心不露。
“以身相許不是為了報恩嗎。”前車啟動,孟商跟着踩下油門,“怎麼聽上去我被連吃帶拿了。”
姜若淇坐在副駕,沒有行車駕駛的顧慮,更是直言不諱。
“二選一也行,那孟師傅選被吃還是被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