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條康莊大路,堪稱危機四伏。
步華狼狽不堪地躲避着不知從哪裡飛來的暗器,他原本被高高束起的長發已經被削去了發冠,幾绺亂發垂落下來遮住半張臉,隻餘半副驚恐的神情。
歐陽靖身畔的書本已經展開,此刻正在半空嘩啦啦地不停翻頁,法術流光從他指尖一刻不停地溢出。
被算計了——他終于意識到。可是,是誰?是行蹤暴露,還是他——
身後的步華突然驚叫一聲,手中長/槍驟然落地。歐陽靖慌忙捏了個真元護體以暫時抵禦滿天飛镖,轉頭卻見了令人崩潰的一幕——
“四、四師兄!!!”
——自己可能是折劍山莊最不起眼的一個弟子了,步華想。
大師兄蕭長風、二師兄蔣逸、三師兄商現,還有四師兄姜承。或許是他們的光芒太過耀眼,才使得自己始終被埋沒在陰影之中。
明明自己排行第五,得到的關注卻連排行十六的師弟都不如。
可他後來又聽說,四師兄也不是從一開始就跟着師父習武的。那麼四師兄是做了什麼,才讓自己轉瞬之間得到師父的刮目相看?
他打從心底佩服,很想問問姜承是怎麼做到的。
可是難堪的自卑心理作祟,他甚至不敢正眼瞧姜承。
那麼現在呢?步華問自己。
由于方才一瞬間的走神,手中長/槍被林中飛來的暗器擊飛,他暗道“我命休矣!”已經能看見自己下一秒被射成篩子的慘狀。
可他睜開眼後看見的最後畫面是姜承跪倒在他面前,暗器叮叮當當滾落在腳邊圍成一個扇形,将他牢牢護在裡面。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他心跳如雷、目眦盡裂,慌了神地去扶姜承越來越軟的身體。
歐陽靖神情呆滞,這明明隻該發生在他噩夢裡的一幕,沒想到會在眼皮底下上演。他想喊姜承,卻發不出聲音——雪掩的林中伸出一雙黑色的手緊緊捂住了他的嘴巴,将他強行拖走。
多少是有點羞恥的。作為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大學牲,穿越到古代、還花了這麼多年的時間經營人際關系、四處走訪暗中調查,還是叫人做了棋子兒,真是強龍壓不過地頭蛇。
不過以歐陽靖的精神狀态根本沒法好好思考到底是得罪了哪一位高人,他現在隻知道對方是沖着自己來的,姜承和步華隻不過被牽連了進來。還有——
敢讓他最喜歡的人受傷,此仇不報,他發誓從此既不姓唐也不姓歐陽!
黑衣人裹得很嚴實,歐陽靖辨認不出對方身份,不過在高速移動中對方腰際的一串鑰匙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便用小型旋風輕輕割裂拴着鑰匙的帶子,将那鑰匙神不知鬼不覺吹進了自己的口袋。
此人見歐陽靖始終不發一言叫都懶得叫一聲,還以為這小孩被吓傻了。他來到林中一間木屋,打開沉重的鐵門,将他五花大綁地丢了進去。
“……那人來了嗎?”
“就快了。”
還有同夥?他在等誰?歐陽靖掙紮着爬起來,想要透過欄杆縫隙觀察外面,無奈四周太黑。恍惚間他好像踢到了什麼東西,那玩意軟乎乎的,還會動彈,好像是個人!
他在指尖燃出一簇火苗,照亮了對方的臉——那人也不過十六七歲的少年,但是長着一頭火紅色的亂發,半張臉爬滿了魔紋,正驚恐地望着他。
原來如此,沒想到竟然有半魔也被抓了進來。
“你别害怕,我是來救你的。”歐陽靖燒斷了捆着一人一魔的繩索,又操縱着氣旋将鑰匙送出門去,喀啦一聲開了鎖。得益于這些年來的鑽研,對于仙法的使用他已爐火純青,隻不過要做到這般精細的施法确實耗費心力,他此刻已經很疲憊了。
歐陽靖抓着半魔少年的手把他拽了出來,拉着他一路沖出這座彌漫着血腥和潮氣的監牢。
“你是……人類?為什麼要救我?”
歐陽靖被他逗笑了:“怎麼,難道好人壞人還分種族?”
“…………”半魔少年還想說些什麼,兩人卻雙雙停下了腳步。
“……我說系在腰上的鑰匙怎麼不見了,看來我還是小瞧了你這個小鬼。”
被發現了!
歐陽靖立刻将少年護在身後,用作施術單元的書本飛到半空、書頁嘩啦啦一陣無風自動,仙術靈力在他周身瘋狂翻湧。
以自己現在的狀态,是不可能一邊保護他一邊應敵的。歐陽靖掏出随身帶着的錢袋往半魔懷裡一塞:“拿着,快跑,跑得越遠越好!”
此舉顯然激怒了對方:“該死的小鬼……你知道魔族的血和髒器能賣多少錢嗎?”
“哦?”歐陽靖咬牙切齒地冷笑道,“那你們還真是‘為民除害’啊,對妖魔趕盡殺絕也就罷了,還想着‘廢物利用’,在下着實佩服!”
瞬息間狂風大作,席卷起滿地積雪,在這片松葉林裡刮起一陣暴風雪。
歐陽靖的衣擺被風高高揚起,幾點粉紅暈墨翩飛似雪裡梅花。他矗立于狂風之中巋然不動,此刻隻剩憤怒充盈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