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台下短暫恢複了一瞬死寂,複又沸騰起來。
“怎麼回事啊這?歐陽家的兩個弟子怎麼打成這樣?”
“可不是,好霸道的一擊!”
“哎,那個歐陽家的弟子怎麼樣了啊,活着沒?”
“不知道……話說那是什麼力量啊,夠吓人的……”
“這個紫衣服的,不會是練了什麼稀世武功吧?不對,歐陽家的弟子好像都是紫衣服的。”
“噓!小點聲!别讓其他歐陽家的聽見。”
夏侯韬皺了皺眉,四處張望了一會,最後将目光停留在鐵筆淩音身上。
此時,謝滄行還在屋裡睡大覺。
蔣逸默不作聲地轉身離去,走到歐陽英面前:“師父,剛才弟子站在裁判席位置上,看得一清二楚。四師弟突然狂性大發、打傷師兄,現在師兄不省人事生死未蔔,請讓徒兒立刻帶走四師弟,防止他再次傷人!”
一聽這話歐陽靖瞬間心跳加快腎上腺素飙升,好哇,這就是變量嗎?不能讓任何人帶走姜承,他現在受了傷,神智又不清醒,萬一被帶走那便是成了案闆上的魚肉隻能任人宰割!加上魔翳也在這裡,他倆不能見面,至少在這個時候不能!
歐陽英也是心亂如麻,沒經大腦思考就答應了,“行,蔣逸你把姜承帶下去。徐世徐傑、封子谙,你們帶長風去看醫生!老斌,你跟我來。”
“是,師父!”“是,莊主。”
說罷,他就匆忙上了擂台去維持秩序,并宣布品劍大會緊急叫停。
歐陽靖靈活地在人群裡穿梭,仗着自己長得矮小——他頭一次覺得自己長得矮是個優勢!就這樣在亂成一鍋粥的人群裡跑來跑去,召集了先前得他指令而在原地待命的江月、涼期等人,等到這支小隊集結完畢,蔣逸和幾名蕭長風陣營的弟子已經帶着姜承走到了西門附近,那邊正是折劍山莊用來關押惡徒盜匪的地牢。
歐陽靖沖上前去:“等等!你們這是要帶他去哪?”
蔣逸停下了腳步:“……”
涼期緊随其後,嘴都氣歪了,連尊卑禮數都忘在腦後:“少爺問你話呢!你啞巴了嗎?”
蔣逸的回答倒是不卑不亢:“我奉師父之命,帶走發狂傷人的姜師弟,有何不妥?”
涼期隻是心直口快了些,他又不是傻子,焉能看不出這個方向通往何方:“蔣逸,你他媽的要是想公報私仇,最好掂量掂量!今天老子這麼一個大活人站在這裡,你就别想對姜兄弟圖謀不軌!”
蔣逸帶着的那兩個弟子面色皆是不善,看來也是對姜承積怨已深的那一批,自然不會對姜承多溫柔。歐陽靖看着他們粗魯地架着姜承已經受了傷的手臂,甚至因為姿勢太潦草還會牽扯到腹部的傷口,血染紅了那一身紫衣,還有——
——還有他脖子上戴的那條白色圍巾。
我、草、你、大、爺。
歐陽靖猝不及防暴怒了。
他又憑借着驚人的忍耐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千萬不要沖動,求求你。此時此刻大家都怒發沖冠,蔣逸就等着我們失去理智,好順理成章帶走姜承。
姜承輕傷,蕭長風重傷。劣勢在我們這邊。
記住你的身份,記住你這十年來處心積慮經營的形象就是為了這一天!
他深吸一口氣。
“二哥,”他幾乎是費了吃奶的力氣才喊出這個名字,“他受傷了,快把他帶到醫生那裡。”
“不行哦,小少爺。姜師弟突然發狂傷人,我隻是打算将他先控制住,以免他醒來後繼續傷害無辜,到時候再請醫生來看。四師弟受了傷我也痛心疾首,但請小少爺不要添亂了,聽話,好嗎?”
“就是啊小少爺,”蔣逸身邊的弟子還在幫襯,“我們知道您心軟,看不得别人受傷,可萬一不控制住四師兄,他醒來把我們傷着了、把您傷着了怎麼辦?”
“你們不過是想趁亂監/禁他!”江月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現在師父和歐陽先生都在處理品劍大會的事,誰知道你們把他帶走後會對他做什麼?”
就連一向脾氣好到有些佛系的謝茗此刻都忍不住揍人的沖動,“二師兄,看在你是師兄的面子上我奉勸你一句,現在收手還來得及,把四師兄還給我們!”
……蔣逸絕對是早有準備,不然以這些弟子的口才與心思,怎麼可能說出這種話來!
歐陽靖額頭青筋直跳,他狠狠咬了一口舌頭讓自己冷靜下來。既然對方已經布好了局,想要破局便隻能做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了!
他上前一步,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你們也是膽大包天,連我這個少主的話都肯不聽了?”
他第一次拿出了屬于一個世家少主的威嚴。一個平時吊兒郎當、待人親和有禮的小小少爺,突然搬出了堪比一家之主的氣場,應該很有威懾力了。果然,擡着姜承的兩個弟子渾身一抖,慌張地對視了一眼,顯然是動搖了。
蔣逸雖然也是略有震驚,但并不打算讓步:“那好,少主,請恕弟子僭越。弟子今日所作所為皆是為了諸位安危,他日若是少主想要興師問罪,蔣逸甘願受罰!”
——沒想到這個不谙世事的少爺竟然會成為阻礙……蔣逸咬着下唇,額頭墜下一滴冷汗。但,這是師兄托付于自己的事,他必須完成!
一片驚歎聲中,蔣逸拔出了劍,橫在自己與歐陽靖之間。
“少主,您應該知道,押運要犯時須得有官兵在側,百姓不可上前。我是在保護你們。”
保護?歐陽靖冷哼一聲,“是我要保護他!”
保護我是吧?那我偏不能讓你如願!
他伸出一隻手,緊緊握住蔣逸的劍鋒,用力一扯——
好了,他現在隻剩下一個想法:
卧槽你大爺真他嗎疼啊!!!
這可不同于切菜切水果時不小心把手劃傷,主動弄傷自己的疼痛簡直是無意識下的百倍!歐陽靖的表情堪稱咬牙切齒的猙獰,他無視掉已經愣住的蔣逸和其他人,将滴着血的劍從對方手裡抽了出來,顫抖着手丢在地上,沉重的金屬發出一聲脆響,殷紅的血滲入雪地,像梅花飄落。
歐陽靖忍着痛回過頭去:“還不快救人?!”愣着幹嘛,小爺好不容易争取的機會别浪費了!
那兩個弟子已經被歐陽靖的血吓得手腳無力,此刻巴不得拔腿就跑,早已将蕭長風之輩抛到了腦後。涼期和歐陽靖一人一邊,小心翼翼地抱起姜承就往弟子房的方向跑。江月路過蔣逸時,還順便瞪了他一眼。
蔣逸一個人默默站在雪地裡,拾起染血的劍,收回劍鞘。
看來,時機未到,是自己太過心急了……
江月憂心忡忡看了一眼歐陽靖還在流血的手掌,眼中神色複雜。他迅速思考一瞬,覺得今天這件事頗多蹊跷,于是他湊近歐陽靖耳邊悄聲道:“歐陽兄,我先去師父那邊盯梢,四師兄就交給你了。”
“那麼江兄,爹那邊出了什麼狀況,一定要告訴我。”
“放心。”江月看着歐陽靖用力扶住姜承,掌心鮮血又蹭了一些在姜承本就一團糟的衣襟上,不免心中觸動。“你的手……”
“小傷,死不了!”歐陽靖勉強一笑,就匆忙和涼期等人扛着姜承往内院走。
好不容易将姜承送回了歐陽靖的房間,涼期和謝茗也算松了口氣。
“少主,四師兄的傷口還在流血,我去叫醫生來吧!”謝茗提議。
“不必!”
“……?”謝茗傻眼了,費這麼大勁帶走四師兄不就是為了給他治療嗎?
涼期捅了一下他的腰眼:“你傻呀,小少爺自己就懂陽系仙法,要那些赤腳大仙作甚?”
“陽系仙法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的傷,有些不同。我治不了,品劍大會的醫生更治不了。”歐陽靖緩緩道,“但,我知道誰可以治。到時候你們在這裡看好他,我去找人就好。”
見歐陽靖已經胸有成竹,涼期也放下了一直懸在嗓子眼的心,一屁股坐在地上:“那就行,小少爺你有什麼事盡管吩咐我便是。唉,今天真是氣死我了!大師兄竟然偷襲小姜,還把他傷成這樣!”
謝茗歎了口氣:“話說回來,大師兄也傷得挺重的……我當時離得近,偷偷去看了一眼,……多半是内傷跑不了了。”
“是他先不講武德偷襲别人,小姜隻不過正當防衛,就是把他打死了他也得受着!”
歐陽靖感慨:“有時候就是這麼不講道理啊……兩個人鬥毆,打輸的去見大夫,打赢的進衙門喝茶。”
涼期狠狠捶了下桌子,什麼也沒說。
夏侯瑾軒房内,瑕也是心急如焚:“姜小哥到底怎樣了?”
夏侯瑾軒道:“我剛才向莊内的人打聽,他們全都守口如瓶……看來這件事恐怕很嚴重。”
“那,小烏鴉嘴呢?他在哪,我們是不是可以問他?”
暮菖蘭搖搖頭:“我剛才在周圍轉了一圈,沒有看見小少爺的蹤影。不過妹子你先别急,小少爺當然會盡全力幫助姜兄弟,隻要有他在,事情應該不至于變得更糟。”
夏侯瑾軒歎了口氣,“阿靖會幫姜兄是毋庸置疑,但他一個小孩孤立無援,又能做到什麼……”
于是暮菖蘭自告奮勇:“既如此,那我再去打聽些狀況,要是能碰到小少爺就更好了。”
天色漸晚,江月和歐陽英一直守在昏迷不醒的蕭長風身邊。江月始終沉默不語,偶爾按照大夫的指示取些熱水之類的,直到兩位蜀山弟子進門才打破了這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