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算’一詞還是過獎了,我要是有這等神通,還犯得上去盤算什麼?”
歐陽靖長歎一聲,他心知論謀略、布局自己根本比不上魔翳一星半點,一個年齡是他幾十倍的老妖怪的城府心機豈是他能夠抗衡的?即便自己真能讓姜承脫離此局,但隻要魔翳野心不死,勢必會有下一個“姜世離”誕生,人魔之争又何時才能止歇。
他也希望有一天,大家能再聚到一塊,一起開心快樂地遊山玩水、談天說地,不必去管什麼江湖紛争,也不必在意什麼人魔有别。
他明白,自己正是為此而來。
殷燃見他面色不豫,也不多問,轉頭就要離開。
“燃哥,你不參加品劍大會嗎?”
“沒興趣。你要是誠心邀我,哪天挑把好劍送我便是。”殷燃懶洋洋地擺了擺手,“告辭,有事再聯系。”
正廳那邊,夏侯瑾軒與夏侯韬道過别後,便各自離開。
夏侯韬在雪地中緩緩踱步,默默思慮自己的布局。首先就憑一個魔族血脈,姜承必然會衆叛親離,此事毋庸置疑。接下來隻要在擂台之上将其魔力引出,加之周圍有蜀山弟子在場,姜承必然暴露身份。不過,提前将夏侯瑾軒支開,也是不想他卷入這場紛争……思及此夏侯韬長歎一聲,畢竟是近二十年的相處,哪怕夏侯家的一切不過都是自己的棋子,但面對自己親手帶大的孩子還是不免要心軟啊。
“——嗯?”
不知不覺便走到了擂台附近,隻見歐陽靖獨自一人站在牆根不知道想些什麼。夏侯韬悄無聲息走上前去,“歐陽世侄,在這裡做什麼呢?”
“——哇啊啊!!”
歐陽靖吓了一跳,轉身一看居然是夏侯韬,整個人慌得一筆——壞了,他應該不會看出自己在打什麼算盤吧?記得買符咒的時候殷燃說過,這種符需要手動開啟,平時就和普通紙張沒有區别……對,應該沒事,對方隻是路過而已,别想太多。
——經過這不到一秒的思考,歐陽靖整理好了心情:“夏侯世伯?您怎麼走路沒聲啊,吓死我了。”
“呵呵,恐怕是因為世侄太專心了,才沒發現我吧。我見世侄獨自一人在此冥思苦想,不知遇到了什麼難事?”
歐陽靖立刻編了個理由:“嗨,還不是那點破事……我本來想在莊内随便逛逛看品劍大會有何準備不妥的地方,恰巧走到擂台附近,便想到我不愛習武,不能上場比試,爹隻怕又要唠叨我了。”
“世侄且放寬心。歐陽兄想你習武也是望你能強身健體,将來繼承折劍山莊,是出自一片苦心。但是,最重要的還是自身喜好,世侄若能在天師符法上有所造詣,想來歐陽兄也不會多說什麼了。”
“說道天師符法,我記得小時候去過幾次明州,有幸得世伯教導玄門道法,靖兒獲益匪淺!以後若是還有機會,世伯還能再教我幾招嗎?”
夏侯韬微笑着,看起來确是個慈眉善目的叔父形象。“哈哈哈……以世侄目前的實力,隻怕我已沒有什麼可以教給你的了。不過世侄若是想要繼續鑽研,我也願盡綿薄之力!”
歐陽靖抓住了關鍵:“啊?我沒有那麼厲害吧。”
“我可是聽說世侄年少有為,不僅下江南剿匪救人、松木林智取暴徒,更有最近的雪石路除妖等等英雄事迹,世侄可是太過謙恭了?”
歐陽靖在心中感歎夏侯家的情報網果然好用,但面上還是裝作一副天真懵懂的樣子:“其實我的仙法也就那樣,沒什麼技巧,隻知道一股腦把自己的力量打出去。而且那幾次也是多虧了各位哥哥姐姐幫忙,又不是靖兒一人的功勞。”
談及仙術符法,夏侯韬的話就不自覺多了起來,也算是奶爸職業病了:“世侄可知,所謂符法不僅講求使用者靈力充沛,更講究技巧方法,五靈屬性相生相克,在仙法之中也可加以利用。每個人的靈力有限,如何最大限度以靈化物是你當前必須學會的……”
難的魔翳小課堂開課了,歐陽靖趕緊拿個小本本好好記下,簡直比他期末考試前的光速複習學得還認真。
“……符法使用愈多,自然就愈熟練,威力也不可同日而語。這些隻是基礎,更高深的還需要你自己去領悟……咳咳,咳……”
歐陽靖急忙扶住夏侯韬給他順氣,“世伯,您沒事吧?”
“咳咳……無妨,今日車馬勞頓,有些困倦罷了。”
“抱歉世伯,是靖兒不懂事,拉着您說了這麼多話……”
“無妨。”夏侯韬慈愛地摸摸他的頭,“世侄好學,我自然也樂意傳道受業。不過世伯今日實在困倦,改日咱們再談。”
“世伯,我送你回房!”
“呵呵,不必了,我可沒有孱弱到連回房都要人送。好了,靖兒方才不是說要再莊内巡視嗎?那便去吧,也好叫你爹看看,你雖然年紀尚小,卻也能承擔起家族事務了。”
“是,世伯,那靖兒就告退了。”
歐陽靖走後,夏侯韬對着他的背影沉思許久,才起身離開。
——歐陽家的小子雖說鬼靈精怪了些,性格卻蠻讨喜。若是于我夜叉無害……讓他遠離這場棋局也未嘗不可。
明日便是品劍大會這個關鍵時間節點了。
夏侯瑾軒又雙叒叕在莊内閑逛,感受着折劍上上下下沸反盈天的熱烈氛圍,心中不免也有些小激動。之前擂台一直開放着,就是怕有的武林人士手癢難耐渴望打架,所以給他們提供一個場地,不過大會正式開始之前的勝負不會被計入,隻當是私下切磋。
這些天趕赴雲州的人隻增不減,歐陽靖甚至粗略統計了一下,基本是沿指數形式增長的,斷然不像遊戲裡那因為怕顯卡爆炸而刻意将NPC減少了那麼多,這裡的人數堪比五個明州廟會。
夏侯瑾軒走到山莊外,一眼就看到了那個挺拔的背影。
“姜兄?”
“夏侯少主。”
三人各自行了一禮,“閣下就是夏侯世家的少主?久仰大名,在下唐風。”
“不敢當,在下夏侯瑾軒。唐兄是姜兄的朋友?”
“不錯。前年我奉家師之命前往江南辦事,因故與唐兄結識。”
“當時我一時意氣,上山獨挑盜匪,若非姜兄等人仗義相助,隻怕非死即傷。”
“哦?姜兄這幾年可是有過不少英雄事迹,怎麼都不曾聽你提起過。”
——其實仔細想想這些“英雄事迹”中的英雄又不止我一人,何況許多事都是在靖兒牽線搭橋之下才偶然辦成。這樣想着,姜承隻能說:“這都不算什麼。唐兄真不留下來參加品劍大會?”
唐風道:“我這次來折劍隻是為了采買皮草山貨,順便探望一下你們。前些日子才在山腳的雪嵩村偶遇了謝兄和涼兄,今日正巧又見到了姜兄,隻是可惜一直沒見到歐陽小公子。”
姜承無奈地笑了笑:“靖兒他行蹤不定,總愛到處亂跑。唐兄可是想見他一面?品劍大會即将開始,我想他應當會乖乖留在山莊。”
“不必麻煩了,我下次再拜會這位小兄弟便好。我們之間也經常有書信往來,縱是幾年未見,關系也未曾生疏。”說到這裡唐風臉上流下一滴冷汗,“就是這書信往來……實在是有些……折磨人了,我就想着還不如當面交談來的痛快。”
姜承:“?唐兄此言何意。”
“就是……呃,我無意冒犯歐陽少主,但是他的字迹實在是……難以辨認,有時候他的來信我翻來覆去讀個三四遍,才能勉強看懂……”
……原來如此。姜承嘴角抽搐了,“唐兄不必介懷,靖兒平時散漫慣了,又嫌毛筆寫字太慢所以不愛練習書法,以後我會找機會督促他的。”
夏侯瑾軒掩着嘴偷笑,“噗,阿靖的字醜也可算是江湖公認的了。我記得慧小姐之前說過一句,就是拿粒米黏在毛筆杆上,雞都寫的比他好~”
(歐陽靖:阿嚏!!)
“多謝姜兄,那我就收拾收拾準備回去了。”
“這樣的話,住唐兄一路順風。”
姜承說待會還要練一會功,夏侯瑾軒也就不再打擾,繼續當個自由的該溜子。
路上遇見了支攤子賣藝的瑕,又在莊内擂台旁邊見到了正在交談的謝滄行和歐陽靖。
“小少爺,你最近身體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對勁?”
“我挺好的啊,謝大哥何出此言?”
“嗨,我這不是想到之前在凝翠甸你和姜小哥都受了點傷,妖氣侵體嗎,此事非同小可,所以特來問問你們現在有沒有哪裡不對勁。”
“我真的沒覺得有什麼異樣。”歐陽靖頓了頓,還是選擇把自己對妖魔氣息那種不正常的感知能力瞞了下來。
“那姜小哥呢?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他,聽說你們還上山除妖去了,他有沒有再走火入魔?”
“沒有,就是對付雪女的時候被冰錐刺破了肩膀,除此之外沒有什麼異常。”
謝滄行面色凝重地摸摸下巴,“這樣啊……”
歐陽靖明知故問:“嘻嘻,謝大哥之前不是說休養幾天就沒事了嗎?怎麼突然開始擔心這些。”
“小少爺你有所不知,妖魔之氣對人體的影響誰都沒法說準,有的時候一個人單是吸入了丁點煞氣可能就會異變成魔,而有的人或許一開始沒有任何症狀,但他的後代卻可能就會異化。”
“這麼可怕啊……”歐陽靖若有所思。
“謝兄、阿靖。”夏侯瑾軒走上前打招呼。
“喲,大少爺!這比武大會明日才能開始,我們不如四處逛逛?”
“逛逛?去哪?”
“自然是哪裡有好酒好菜就往哪去了,我聽說附近有家酒坊,裡面美女如雲……”
“謝兄,請、自、重!這裡還有小孩子在呢!”
“呃……”
天色漸晚,校武場上卻仍有不少人還在堅持練劍。
歐陽慧雖然手持未開刃的木劍,一招一式卻依舊淩厲,劍鋒刮破空氣甩出幾道風刃,哪怕是微末之勢也撩得遠處竹葉随風而動,連站在一旁的歐陽靖都不得不拽緊了衣領。
“三姐好厲害!”
歐陽慧收了劍法,看清來者後頗有些得意地甩了甩汗濕的劉海。“哼哼,怎麼樣,帥吧?”
“帥帥帥,三姐天下第一帥!我要是個女孩子肯定搶着嫁給你。”歐陽靖随口胡謅。
歐陽慧對這個小子的奇怪腦回路已經司空見慣了,也懶得細究這句話。“明日便是品劍大會了,你這個小廢物不能上場比武,仔細着爹又得唠叨你哦。”
“爹翻來覆去就那麼幾句話,我耳朵都聽得起繭子了。不說這了三姐,我是來喊你吃飯的。”
“晚飯給我留一口就行,我不餓。”說着歐陽慧重新操起劍,“明天我是勢在必得,爹說了,如果這次我能進八強,就把紫熒劍借給我用幾天!”
“你還在惦記這個啊!”歐陽靖連連咋舌,三姐你的cp不會是紫熒劍吧。
“滾啦滾啦,别打擾我練劍!”歐陽慧連推帶搡地把歐陽靖轟跑了。
他邊走邊想,可惜呀三姐,明天的大會……不能如你所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