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
姜承思索再三,最終放棄了壓低音量——也沒有悄聲說話的必要了。
青石隻是擡頭淡淡“看”了他一眼,或許是由于熬夜伏案的疲憊,又或許是打心眼裡不在意對方身份,最終隻是嗯了一聲,“辛苦少俠,茶放在地上就好。”
姜承借着倒茶的功夫走近地上散落的資料想偷瞄一眼,此舉瞬間被青石察覺:“姜少俠,歐陽公子不曾與你提起此事嗎?”
“什麼?”姜承一愣,“……沒有,我現在都不知道你們究竟在做什麼。”
他本以為歐陽靖此來是與蜀山尋求幫助,比如提供一些庇護或者掩飾身份之類,但僅僅是給自己打掩護……需要搞出這麼多文獻資料嗎?
青石落筆的手頓了頓,心說反正這些記錄姜承也看不懂,随他去吧。“我想也是。但此事與我蜀山派關系匪淺,還請姜少俠多少按捺住好奇心。畢竟,到底何時将真相告知于你,歐陽公子想必心中早已有數。”
“我自明白。”
他餘光瞟到青石手邊書卷,隻見其上字迹工整、條理有序,全然不像一個盲人能夠書寫的出來的,心中便隐隐多了些敬佩。但他無意中瞥見了幾個眼熟的名字:姜世離、四大世家、魔界和……歐陽朔?
他用力眨眼,以為是自己熬夜太久眼睛花了。但無論他如何努力聚焦雙眸,“歐陽朔”這個名字依舊如雪中落梅一般紮眼,如同書中伸出幾枚鈎子那般令他無法移開視線!
梅花凋零入雪中,花瓣卻漸漸溶解,血色染上大地。“姜世離”與“歐陽朔”,兩個本該止步于眼熟的名字之間卻被莫名的鎖鍊藕斷絲連般拉扯,删除不徹底的記憶編織出的白日夢瞬間将他網羅。
【我……也是個自以為是的人。以為隻要盡力,所有事情都會如自己所願。可到頭來,卻連拯救你都做不到……】
【——你們這群瞎了眼的牛鼻子,住手!那不是我!那是……】
【四——少主!不能出聲、不能出聲啊,要是在這個時候暴露,他的努力就——】
【在我心裡世離的意思是……唯君一世,不離不棄。】
【對不起,龍溟……龍兄,???無能,我來晚了。】
【……歐陽,你還是棋差一着。我動不得淨天教,難道還動不得天下人心?】
【唯君一世,不離不棄。哈哈,哈哈哈——???,我竟直到現在才察覺到你的心意,可一切都來不及了……】
【對不起。請遺忘我……我們還會再見面的,無論重來多少次,我始終都——】
【請遺忘我。請遺忘我。請遺忘我……】
一切隻發生在一瞬間。姜承感到痛苦,心髒疼痛欲裂,他本能的伸出手去夠自己的頭顱,一道無機質的電子音忽然入侵他的大腦:“檢測到第928次輪回數據流異常,開始移交管理員權限……98%……完成,波動回歸正常阈值。”
一切隻發生在一瞬間。
……咦?
姜承呆滞地望向自己的雙手。我剛才……在做什麼?
“……阿書,歐陽,該起來了。”
“好的師兄,哈~欠~”“啥?幾點了?!”
歐陽靖被青石驚醒,鼻涕泡直接破在臉上,他呆滞地用袖子擦了擦,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手頭未完成的任務,于是一個鯉魚打挺撲到桌子旁,這才發現了杵在身邊的姜承:“咦,哥,你還沒睡?”
“啊,我……”
姜承還在試圖追尋那段轉瞬即逝的記憶,但無論他如何努力都再也無法記起分毫,除了——
那句重複了許多遍,如同夢魇、也如同一位将死之人在執行者耳畔反複呢喃的遺言。
“請遺忘我”。此時的姜承幾乎不能夠分辨自己是否真的聽見了這句話,還是說一切都是他的臆想了。他隻能搪塞道:“我來給你們送些茶水,這就回去了。”
歐陽靖卡巴卡巴眼睛望着姜承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遲鈍地意識到他今晚有些不對勁,但很快說服自己——白天發生了那麼毀人三觀的事,他能精神正常就怪了。還是快點翻譯吧。
經過三人一晚的努力,三本書的進度終于趨近完成。青石、玉書和歐陽靖頭碰頭地圍在一起,目睹着二十年後的真相逐漸浮出水面——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小段詩歌般的文字排版。這首“詩”被印在了第一本書的扉頁,又是經過歐陽靖二次解碼得出的最終内容,其重要性不言而喻,三人均是屏息凝神,聆聽歐陽靖緩緩将其解讀——
起初,沒有人在意這場災難。
這隻不過是一場地動,
一次旱災,
一個物種的崛起,
一位教主的誕生。
直到這場災難和每個人息息相關。
署名——歐陽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