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飲食确實與中原大不相同。”龍溟說着不知從哪端來一大盤筍,“就這一手腌制竹筍的手藝,龍某再學一百年也學不會。諸位不妨嘗嘗?”
厲岩嘗了一根:“合我口味。你在哪買的?”
結蘿一聽就湊了過去:“厲岩大哥,你喜歡這種啊,早說嘛我以後多準備些!”
一個苗疆女孩背着看起來比她還大的籮筐踉踉跄跄地走上木梯,忽然腳下被階梯之間的縫隙狠狠絆了一跤,筐裡的艾草全部撒了出來。姜承見狀忙上前扶起小女孩,夏侯歐陽也上前拾起散落的艾草。她解釋道這些艾草是要燒來驅蟲的,不然大晚上這麼多人聚在樹頂,蚊子和蜘蛛就要飽餐一頓了。還送了些驅蚊的夜來香和天竺葵以示感謝。
“仔細想想,這樣的生活真的不錯。”姜承坐在台子上,有些豔羨地望着廣場上歡歌的人群。“無憂無慮、自由自在,一輩子深居自然,不理塵世。”
“阡陌交通、雞犬相聞……若世有桃花源,我想便與此處相去不遠。”夏侯瑾軒深吸一口空中萦繞不去的草木清香,深感自己此刻仿佛與書卷詩文中隐居的文人墨客心有靈犀了。
歐陽靖壞笑了一下,三言兩語打破了這倆好不容易塑造出來的出塵離世的氣氛:“你們不會真想住這吧?你們能想象得到洗一件衣服三天都晾不幹,最後在裡頭發現幾叢蘑菇的場景嗎?還有我可聽說苗疆的蟲子都是中原的Pro max版本,這的蟑螂走在地闆上都有腳步聲!”
夏侯瑾軒腦袋上出現一個十字路口:“……你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遂掄起小拳拳要錘歐陽靖的腦袋,被後者一個信仰之躍躲開。
此時正好和暮菖蘭買完一堆零食(當然由夏侯瑾軒和歐陽靖報銷)回來和衆人分享的瑕聽見了歐陽靖對苗疆昆蟲的描述吓得差點把手裡的食物丢了出去:“啊?苗疆會有這麼大的蟲子?”
“你們中原人就是沒見識,”結蘿說着一指夏侯瑾軒旁邊的模闆地面,“喏,你旁邊不就有一隻甲蟲?”
“——我的天啊!!”
夏侯瑾軒慘叫一聲,也學着歐陽靖的信仰之躍跳下台子,躲到瑕和暮菖蘭背後:“你管這叫甲蟲?它它它比我的手還大!”
“卧槽!”歐陽靖直接爆了粗口。他反應更離譜,光速跳起來撲到姜承身邊死死抱着對方手臂,“我就說這世界什麼時候有武裝直升機了,鬧了半天是這玩意振翅的動靜!”
姜承:“什麼是武裝直升機?”
“哈哈哈哈哈——”結蘿惡作劇成功,心情up up。“逗你們真是太好玩了!”
“噗嗤。”淩波沒忍住笑了出來。
龍溟伸出兩根指頭捏住了這隻“甲蟲”的大鳌,把它放到臉前仔細觀察了一番:“嚴格來說這東西叫做長戟大兜,體型最長的一種甲蟲。的确在南方分布更多……不過這麼大的我也是第一次見。”
淩波也好奇的湊過去:“怪不想不到你還對昆蟲頗有研究?”
“家鄉多年幹旱,已許久不見花鳥魚蟲,我也隻能從人界的書籍圖鑒中讀到它們。”
“……也是,畢竟濕潤的氣候更能滋生體态怪異的昆蟲。”
“我說龍公子淩波道長你們怎麼還讨論起來了!”瑕指着甲蟲如臨大敵,“快把這東西丢的遠遠的啊!不要飛我臉上!”
“沒錯!”歐陽靖躲在姜承背後說話就是硬氣,“這玩意要是飛我身上我能當場來一套降龍十八掌!”
結蘿幸災樂禍,“這種甲蟲一般不怎麼攻擊人的,不過今天它被龍溟捏了那麼久的腦袋,估計早就一肚子火了,你要是敢放手呀,嘻嘻~說不定會被它逮着咬呢!”
“呃……”龍溟一陣黑線。
最後還是可靠的厲岩翻着白眼把蟲子拿走,掄圓了胳膊直接把它丢的遠遠的,化成了天邊一顆閃耀的流星……
歐陽靖望着眼前衆人有說有笑的場景,一陣強烈的既視感襲來。
樹村、月光與篝火暫且不提,好像在仙五的青木幻境裡,龍幽就被小蠻放出來的甲蟲糊過臉吧。
那麼二十年後的月亮,會不會也像極了今天?
“诶,我就說今晚怎麼好像不夠熱鬧。”結蘿突然嘀咕幾句,“怪了,今天唱歌的阿姐怎麼沒來?”
“結蘿姑娘,”暮菖蘭走到她身邊,“你們苗疆都是以阿姐阿妹互稱的嗎?還真是可愛的稱謂。”
“是啊。诶你提醒我了,以後你們也不用跟我姑娘來姑娘去的了,直接喊我阿姐或者阿妹吧。”
“那結蘿阿妹,我這個姐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唱歌的人沒來啊?我說今晚怎麼沒幾個人跳舞。”歐陽靖摸了摸背後背着的吉他,忽然靈機一動,“結蘿姐姐,你看我……”
“你……?對哦,我都忘了小豆芽你是會唱歌的!”結蘿說着拉起歐陽靖的手,“走!跟我來!正好讓大夥聽聽中原的曲子有什麼不一樣的風格~”
咦?
跳下木台的瞬間,歐陽靖覺得掌心一痛,一道血痕從虎口割到生命線。他回憶了一下方才的舉動,最終得出結論——被木頭釘子劃了,心裡便沒當回事,繼續跟着結蘿跑了。
結蘿和歐陽靖跑得飛快,眼看就要融進廣場上密密麻麻的人群,姜承喊了一聲:“靖兒,跟好結蘿姑娘,别走散了!”
“丢不了,放心!”
夏侯瑾軒在旁邊探頭探腦,“他去幹嘛?”隻聞得幾聲輕巧的撥弦組成前奏,活潑的哼唱緊随其後,那些聞所未聞、初聽有幾分奇怪,但随着歌聲循序漸進便令人無法自拔的樂聲随篝火一同升空。不過一首歌的時間,結蘿和歐陽靖身邊已圍滿了人。
夏侯瑾軒藏在衆人的喝彩聲中滿滿靠近那一方小小的演唱會,于是一曲終了後在一緻好評的人群中出現一個小小的不和諧的聲音:“這首歌我不喜歡,你換一個!”
很喜歡這個中原小子的歌的苗疆人紛紛有些不高興地轉過頭去,想一睹究竟是哪個沒眼力見的在喝倒彩。歐陽靖探頭探腦地與這位“沒眼力見”的先生對望一眼,相視一笑:“好啊,看來這位‘大少爺’口味刁鑽得很,那我隻好祭出絕活了。”
結蘿覺得有趣,也配合這倆人演戲:“喲,這歌我聽着對胃口得很,你說換就換啊。不如這樣,你切歌可以,但要上來和我們共舞一曲!”
本來隻想跟歐陽靖開個玩笑的夏侯瑾軒如此這般被莫名其妙拽到了萬衆矚目的“舞台”上:“诶、诶?!”
“這個烏鴉嘴,想捧場倒把自己捧進去了。”瑕對此給予了無情的嘲笑。
于是焰火随着樂聲律動,所有人圍作一圈,跟着節奏肆意起舞。結蘿理所當然成為焦點,她黑色的衣擺很好隐沒于夜色,于是隻剩彩色條紋與銀飾閃閃發光,月光中她比翩飛的螢火蟲更加奪目。
厲岩看的眼都直了,暮菖蘭就笑他:“厲兄弟,結蘿阿妹的舞跳的怎麼樣?”
被cue到的死傲嬌視線下移:“……還好。”
點點熒光乍現,螢火蟲成群結隊自葉片間飛來,在篝火映照不到的角落,它們成了唯一的光源。
淩波随手一揮就抓了一隻,攏在掌心,又送至龍溟面前緩緩打開。螢火蟲逃離了溫暖的牢籠,如同星子回歸夜空。而龍溟被她難得幼稚的舉動逗笑,他忽然想起一樣很重要的物品——從内襟中小心拿出被保存很好的潔白珠花,又挽起淩波的一束長發,将珠花别在發間。
姜承早就跳下台子、穿過人山人海找歐陽靖去了,他此刻盤腿坐到歐陽靖身邊——這位歌手的“演唱會”的VIP才能享有的位置,支着腦袋安靜聽歌。
暮菖蘭和瑕于是正大光明地起哄:姜小哥這是吃不下去狗糧啦。這話被旁邊秀恩愛的三人聽見,幾聲尴尬的咳嗽此起彼伏。
至于這場盛會原本用作賞月的意圖?早就被忘到九霄雲外去了。畢竟一盤月亮再怎樣贊頌終究不過是死物,重要的是共同賞月的人,而非行為本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