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蘭！”暮檀桓一耳光上去，“鬼氣應該不會那麼快消散，你給我起來，先保住你這條命，再想辦法怎麼救其他人！”

“到了現在，還能有什麼辦法……”

“辦法不都是人想出來的？”

于是金芒照徹永夜，烈陽刺破黑暗。玄鐵重劍深入鬼界裂隙，在謝滄行周身，太極八卦瞬間展開。

那是蔭霭之地十六載未曾得見的光。

“你——？！”

謝滄行看見了，看見暮菖蘭的眼中閃過轉瞬即逝的希望。于是他笑了，縱然不知道自己這副血肉之軀能支撐多久，記得曾經跟李逍遙比武一共打了幾天？三天……還是四夜，記不得了。現在考慮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等待，并心懷希望吧。

“隻要還有希望就别放棄，你的家人朋友，都還要靠你去尋解救之法！”

又是一道藍白的微光閃過，淩雲撥月被卡在了縫隙之間，一道陣法疊在謝滄行的八卦陣上，與它反向轉動。

“生死有道、天行有常。但，誰又能知道所謂天道的邊界在哪裡呢？去吧，暮姑娘。你一定能找到兩全之法！”淩波的眼神堅毅如初。

她話音未落，又是一股殷紅的魔氣，從上至下如一顆水滴般落到地面，濺起的“水花”變作一道略顯粗糙、威力卻毫不遜色的蚩尤族陣法。

“暮姑娘。”

姜承頓了頓，他是個不太擅長說教的人，此刻便在努力組織語言：“我理解你現在的心情。可既然你身邊信任着你的人都不曾放棄，那麼你再如何絕望，也不可輕言放棄。有時候，這條性命不隻是為自己而活的。”

姜承的身旁，厲岩緊随其後，撐住縫隙。他的蚩尤血脈并不純正，力量比起姜承遜色幾分，但他的臉上同樣不見任何退縮之色：“活下去的路有很多條，如今不過是其中一條走不通了而已。就這麼輕易放棄，往後再多的辦法你也找不到了！”

“可是連山神都撐不住了，你們又能支撐多久……”

“……我來。”縫隙另一端，小黑開口說話了。

“時間，我給。”

“小黑？！”

“縫隙，我——撐住。娘能做到，我也能。救人的辦法，你們陪小蘭去找！我娘她，很喜歡，人類。我也，是。小蘭，你一定要找到辦法。你一定，能救大家！”

“…………嗯！對不起，小黑，謝謝你……謝謝你們所有人……”

這天夜晚，暮霭村中。

謝滄行、淩波、姜承還有厲岩那四道顔色迥異的陣法光芒沖天，令每個輾轉于不眠夜的人紛紛打開房門，矚目神迹。

他們太久不曾看到光。宵嚴數載、霧影闌珊，原本過着與世隔絕的桃源日子的小小村落，難道就連消亡也如此無聲無息，甚至在偌大的世界裡激不起一絲波瀾嗎。

還好生命本身的堅毅頑強，從不因環境艱苦而有絲毫改變。

暮檀桓看向圍在暮菖蘭身邊的衆人：……還好有他們這樣，選擇了等待并心懷希望的人。

等到衆人回到村子裡，廣場上早已集滿了人。

暮檀桓将真相告訴了所有人，“……瞞着大家這麼久，真是對不起。但請你們不要絕望，相信小蘭和她的朋友一定會找到拯救村子的方法。”

葉霖說：“檀桓，别這麼說。當年你本來可以扔下我們帶着小蘭走的，這個村子全靠你才能撐到今天啊。”

“是啊，還有小蘭，這麼多年一隻拼命為我們找藥，我們真是欠你們兄妹太多了。”

“就是，雖然在這個鬼氣森森的地方呆久了誰都有點不正常，但隻要活着就還有希望不是嗎！”

“可不是，站在這的每個人有誰敢說當年不是拼了老命也想要活下來？”

“反正已經半死不活地過了這麼久了，我也不在乎多等幾年！”

“……十六年前我當上村長，是因為整個村子隻有我一個健康人。這個職位，我其實接的并不情願，也想過丢下村子離開。但就在剛才，得知鬼氣要消散時我才發現，沒有你們，我一個人根本沒有勇氣活下來。”

龍溟小聲感慨：“為王之道，又何須身在王位？受民膏血，殚精竭慮、死而後已，無論是山神還是暮兄，龍某都要道一聲佩服。”

“謝謝你們，請相信我，我一定會找到辦法的！”暮菖蘭轉頭向衆人道謝：“謝謝你們……如果不是你們，我根本堅持不到現在。”

“哈哈哈哈~不用客氣，再說暮姑娘對我的态度可比平日裡兇巴巴的好多了！”

“……你少說一些廢話，我也不會無端嘴你。”

“好，好！省着力氣多吃幾碗飯才是正道~”

“各位，在這裡呆久了總是不好。今晚你們先住一晚，明早還是盡快離開吧。等到哪天村子恢複了原樣，我一定會讓村民們好好招待各位！”

暮檀桓走後，暮菖蘭面露猶豫地叫住了衆人。

“各位，我有些話想說……”

她忽然長舒一口氣。懷着目的接近這些人的時候，與他們相處的每分每秒她的心情都很沉重，如今一塊石頭終于落了地，她不必再經受良心的譴責了。

“其實當初和你們在碧溪村相遇，不是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