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夏侯瑾軒見狀不對,隻能咽下啞巴虧。
“圍起來,别讓他們跑了!”
姜承立刻上前一步,“我既然來了,就沒想過逃。把路讓開,我要見師父。念在曾經的同門之誼,我不想傷害你們。”
聽得出來,姜承的語氣顯然是極力隐藏着怒火。
徐傑一聽姜承竟然還有進莊的打算,當即又急又氣:“還說什麼同門之誼?!你這個妖魔,看我們把你碎屍萬段!”我呸,誰跟你同門之誼,和你成為同門真是我一生的污點!
厲岩雖然還牢記着歐陽靖的叮囑,但面對人類屢次三番的挑釁他的拳頭也硬了:“有本事就來試試!”
“诶等等,那不是——”
花盞忽然瞟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是自告奮勇要來守門的,就是為了第一時間獲得信息。謝茗和步華還在照看江月,涼期商現又在和蔣逸糾纏,盤幸已經情緒崩潰……滿打滿算,竟然隻有她一個姑娘家此刻還是自由身了。
“師妹,快去通知九師兄他們!小少爺回來了!”花盞立刻對身旁一個女弟子命令道。
“既然姜承有話要說,那我看還是讓他們進去吧。當着四大世家掌門的面,讓他把事情說清楚,也好讓歐陽盟主能主持公道啊。”
此時,徐世已經發現歐陽靖了。他滿是怨怼的目光與歐陽靖冷漠的雙眼相對,更是一陣急火攻心:“可惡,當衆審問姜承,歐陽家的臉面還不丢盡!”他用上了歐陽靖應該恰好能聽見的音量,就是希望自家少主能出言阻止。在徐世的印象裡,姜承好像是很聽少主的話的……
但歐陽靖隻是用那雙依舊平靜無波的眼睛看着他,然後,很輕微地搖了搖頭。
包圍圈開出一個口子,衆人就這麼被放進去了。
“姜承,你要走還來得及。”
姜承仰頭望雪。他說:“走吧。”回頭路又在何方呢?他看不到希望。
正廳門口,又是圍了一群歐陽家弟子。見到來人他們先是驚訝,但很快舉起了手中寒芒閃爍的劍:“姜承,你還有臉回來!歐陽家的臉都讓你丢盡了!”
“别跟他廢話,先要了他的命!”
“對對,讓他進去受審,那咱們歐陽家還不成了武林的笑柄嗎?!”
此時歐陽靖注意到,雖然一路上的對話都和原作一般無二,但此處畢竟是實體世界,與原作最大的一個不同便是真實性。原作裡為了照顧玩家顯卡,會特地減少NPC密度,以至于堂堂武林盟主發起的公審在遊戲裡看起來竟然有點冷清。
但歐陽靖一路走來,感受到的隻有窒息般的人滿為患。
他們七人走來的路上,背後就跟着一群人圍觀。周邊的村落裡,每走三步就有一戶人家打開窗戶,好奇地看着窗外。
但這都不算什麼,最過分的要數一路上除四大世家弟子之外,那些平民百姓口中說出的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語。諸如姜承是妖魔,試圖誘惑歐陽家二小姐共同堕入魔道。又或者計謀被蕭長風識破,因此惹來殺身之禍……除此之外,他們領受到的最多惡意,莫過于百姓對魔族的憎恨。
這些樸素的憎恨或化作臭雞蛋爛番茄,砸在他們腳下。或化作人身攻擊,污言穢語不絕于耳,罵爹的罵娘的、日祖宗十八代的、撅祖墳的都沒閑着,各司其職。男的就是奸佞人渣,女的就打成蕩/婦娼妓……
雖然歐陽靖足夠冷靜,但也有着基本的自尊心。沒有人能在被罵了一路國粹之後心裡一點火都沒有,所以他此刻完全理解厲岩的暴躁,對于厲岩不冷靜的行為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所以此刻他聽着弟子們的言論有點怒極反笑:什麼笑柄?這不是已經成了笑柄了嗎。“都别說了,讓我們進去。”
“少……少主?!”
一個弟子認出了歐陽靖,“少主,您怎麼還跟姜承那厮混在一起!”說着便要去拉歐陽靖的手把他抓走,卻被歐陽靖不動聲色躲開了:“我自有我的判斷。你們的職責便是放人進去,剩下的,也無需你們再管。”
歐陽靖無視掉幾個弟子懵逼的臉色,轉頭向隊友使了個眼色:“到這裡我就要與你們暫時分别了。接下來,就要看各位的本事了。”
夏侯瑾軒簡短地點點頭,語重心長:“保重。”
與此同時,江月的弟子房内。
“十六師兄、十六師兄!!”
一個女弟子氣喘籲籲地沖進來,謝茗忙叫她歇着:“師妹慢點,發生什麼了?”
“少主、少主他……咳咳咳少主回來了咳咳……”
“……”
謝茗先是一愣,後又發了狠似的眯起雙眼,捏緊雙拳,就連腮幫也因為憤怒而收縮。
終于等到了……他們終于等到這一天了。自從品劍大會東窗事發那一天,折劍山莊風雲巨變,他們便一直在暗中為小少爺搜集情報,等待着為姜承沉冤昭雪、揭開真相的那一天!如今歐陽靖歸來,看女弟子的反應,多半還是從正門大搖大擺地進來的……如此放肆,如此招搖過市,豈能不是昭示着他已胸有成竹?數月的忍耐與憤懑,今日便要那幕後黑手悉數償還!
“江月……聽到了嗎?”謝茗胸中澎湃的正義感在叫嚣,男兒血性如猛獸般勢不可擋。
床榻上,傳來一個虛弱卻堅定的聲音:“嗯,我都聽見了。”
而步華一言未發,他在默默落淚。
江月受傷一事,他是知道的。雖然歐陽靖給他分配的任務不重,使得他無法窺見太多真相,但姜承一事背後有一個恐怖的幕後黑手在操控,他還是不難想到的。
所以他佩服極了江月能夠孤身迎敵的勇氣。他也依舊記得幾年前在松木林中,他們為了探查拐賣少年一案被歹人埋伏,姜承舍身救下了他那件事。姜承的勇氣混在流過的血中,他至今曆曆在目。
自從江月受傷後,謝茗就代筆了他寄給歐陽靖的信。與此同時,姜承陣營損失一員猛将,他這個一直在暗處躬耕的小卒肩上就不可避免地要擔更重的任務。比如封子谙與修武之間的私通,就是他探出來的一個重要情報。
其實,步華太明白自己是個什麼貨色了。他知道自己從小就性格懦弱、膽小如鼠,将來注定碌碌一生,辦不成什麼大事。但煩人就煩人在此,在清晰意識到自己弱小的同時,他又無可救藥地仰望着那些勇敢的、高大的人。
甚至,開始慢慢試着追随他們的腳步。
于是,他真的忙上了江月謝茗、還有歐陽靖、姜承他們的忙。欣喜若狂與心驚膽戰交替着折磨他,但他通通忍了下來。你是一個男子漢,他反複告誡自己,你要學着去保護他人。
步華慢慢覺得,自己變得堅強、自信了,他似乎離那些曾經仰慕的存在近在咫尺。他好像已經變成理想中的自己了——
但當聽說歐陽靖歸來的那一刻,他的淚水還是安安靜靜地決堤了。
他也許死也想不明白,為什麼一個14歲的孩子能給他如此巨大的安全感。為什麼隻要這個人一出現,他就能心安理得地放松下來。為什麼在面對這個人時,他覺得自己可以名正言順地褪去那些尖利的僞裝,像孩子依靠父親那般。
而歐陽靖慢慢推開門,走進了江月的房間。在聞到刺鼻的草藥味後,他微微皺眉。
屋裡的人紛紛投來期盼的、熾烈的目光,那是對希望的瘋狂渴求,是重起波瀾的死海。隻要歐陽靖站在這裡,哪怕什麼都不做,也能夠讓所有人安心。
“好久不見,各位。”
他用最冷靜、最沉穩的聲音說道。
“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