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巧雅的問題不斷,馮玥還真地挑了最後一個提問,回答了她。
“如果我是你,也覺得挺離譜的。”
質疑得到了部分的附議,但馮玥知道,林巧雅的好奇心還遠沒有得到滿足,對方還有一堆的困惑等着她去給出答案。
馮玥姿态端正,準備認真地給林巧雅解釋。先在腦子裡梳理了一下時間線,甚至自己都被小小地驚訝了一下。
五年多的時光,其實也算不上一段非常漫長的歲月。
隻是因為起點剛巧在千禧年前,司空見慣的公曆數字首次從1晉升為了2,視覺上跨越了千年,才會給人留下一種極為久遠的感受。
他們的故事,始于上個世紀的最後一年。再具體一些,那是在馮玥快樂的小學生涯裡最後一個月的收尾階段。
小升初的考試不過是走個流程,因此五年級的老師在臨近暑假的那段時間大多很悠閑。課本已經沒有新内容可教,課上複習隻是做做樣子,至于課後作業也經常睜隻眼閉隻眼。
馮玥無憂無慮地玩了有一個星期,知道今天是媽媽出差回來的日子,隻好忍痛拒絕了去同學家玩遊戲機的邀約,放學後早早地回了家,拿出本子,裝模做樣地在練字。
她當時哪裡懂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的道理。
要不是母親的竭力争取,她差點就要過上從三年級開始瘋狂補課直到畢業的苦日子。
在馮父對女兒的求學規劃裡,他希望馮玥走擇校優錄的線路,目标當然是蘭陵最好的中學。
那是一所初高中一體六年制的民辦學校,師資雄厚。每年的高考錄取率甚至有時候能趕超本市排名第一的公立高中。
他沒料到的是,一向溫順的妻子卻堅決地不同意。
馮琳琅的理由很簡單,她不想女兒那麼小就要承受沉重的升學壓力,而且在她看來,那些為了擇優考而上的補習班,大多毫無意義。
童年隻有一次,其他的孩子她管不了,但起碼她的小孩要過得開心快樂。
“義務教育階段,就算學校不一樣,老師不一樣,可教的那些東西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差異。”
馮玥的父母,一個在醫療體系工作,另一個則在教育體系。隔行如隔山,周軍知道自己或許沒法在專業上說服妻子,但他還是心有不甘。
“好,就算玥玥直接升讀學區裡的初中好了,那三年又三年,之後中考怎麼辦?再之後高考怎麼辦?”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你那麼早制造焦慮幹什麼?成績是能逼出來的嗎?孩子想學的時候,自然能學好。”
周軍滿臉的不可思議,妻子和他的人生觀天差地别。
但結婚多年,他了解馮琳琅的性格,屬于标準的外柔内剛。家裡的很多事情的确都由他來拍闆,那其實是因為馮琳琅根本不在意。
可如果侵犯到她在乎的領土,馮琳琅是不可能讓步的。而馮玥,絕對在她要守衛的疆域内。
無計可施的周軍,最後隻能氣急敗壞地對妻子抛下一句。
“好,那我不管了,你就奉行你的快樂教育吧。玥玥以後考不上大學,咱們全家一塊兒哭!”
作為家長,馮琳琅肯定不會盼着女兒高考落榜,最後連個大學文憑都混不上。
但她心裡也明白,未必下一代的學曆就保證都能趕上父母的一輩,大學霸生出小學渣的例子她看過不少。
馮玥小學時候的考試成績是還可以,可往往分數上真正的差距要到高中階段才會拉開。萬一她家閨女确實不是學習的料子,總得找到其他途徑把孩子給托舉上去。
幸運的是,跟大多數家長相比,在市教育局工作的馮琳琅擁有信息差上的優勢。
适逢蘭陵新換屆的領導班子發出号召,鼓勵學習教育強市的先進經驗。她們局積極響應,副局親自帶隊奔赴鄰省的海陵市調研。
說實話,調研的方向和馮琳琅所在的教師工作科關系不太大,但她還是踴躍報了名。所幸名額寬松,領導把她的名字也放了進去。
那時候一塊兒去出差的同事還調侃她,家裡女兒才上五年級,這未雨綢缪得也太早了。
行程為期好幾天,對她來說最重要的一站,是參觀海陵市高級中學。這所全國數一數二的高中,多年來因強到離譜的重本錄取率而被同道膜拜。
不過跟它亮眼的高考成績相比,更吸引馮琳琅的是海中一騎絕塵的學生保送量。
蘭陵的學校在這一塊要遜色得多,為此她才會主動要求出差,畢竟本市在保送經驗上的參考價值實在有限。
當天,東道主即海陵市教育局安排了一場和海中優秀畢業班老師的交流研讨會。
會後,馮琳琅私下找到這幾位老師做了溝通,簡單說明來意後,對方都挺大氣,完全沒有三緘其口的顧慮。
不管是出于對友市同仁的客氣也好,還是對一個普通家長的善意也罷,大家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擔心口頭信息過于淩亂,有位老師直接在自己的文件夾裡翻找,然後從中抽出幾張紙,分别代表着各個方向的申請條件。打印了副本,讓馮琳琅帶回去好好研究。
那幾張複印紙裡,其中就有馮瑄的高考保送申請書。
已經入讀海大的馮瑄怎麼也不可能想到,自己高三時寫過的免試申請,居然會時隔一年,被一個數百公裡之外的小學五年級女生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