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這也不屬于義務的範疇,如果一方要求了,另一方就必須同意,那麼法律存在的意義在哪裡。
可那天回宿舍的樓上,馮瑄路過教育超市,還是進去買了信封和郵票。
他沒有太排斥這種異常的舉動,對此有自己的解釋:世界上不可能有完美的程序,要接受bug的存在,隻要它頻率足夠低。
或者還有另一個不錯的理由。
那天的時機太好,學期末尾正卡在剛剛解除考試壓力但又尚未進假期項目組裡做牛馬的happy hour。這裡的銜接時長短到用hour比用day更合理。
室友們邀他一塊兒去打球,馮瑄拒絕了。
在當下,回宿舍吹着空調打發時間似乎要比烈日下暴汗是個更好的選擇。顯然,給馮玥回封信就是他所謂打發時間的方式。
等到後來,他們戀愛了差不多兩三年的時候,馮玥越發覺得不可思議。以她對自己男朋友的了解,這樣一個冷漠的實用主義者那會兒怎麼可能會搭理自己。
即使馮玥打破砂鍋問到底,馮瑄也必然不會說實話。
雖然日常用到的機會不多,但并不代表他的情商低。
有個小姑娘吧,都上五年級了,連筆字也不會寫。那麼長的信,一點懶都偷不了,一筆一劃得寫好多天,看着怪心疼的。
你一口一個馮瑄哥哥,這輩子也沒别人叫過我哥哥,心都被你喊化了好嘛。
把人摟在懷裡又親又哄,馮瑄對她有招得很。
馮玥信了才怪,果然,男人的嘴騙人的鬼。這裡的男人不用任何定語,性别對齊即可。
你看,就算是外頭話再少的技術大佬,關起門來還不是張嘴就來,隻要他想。
林巧雅聽得一愣一愣的,大腦宕機重啟了好幾次。
“後來呢?你知道他在海大讀書之後,你倆還接着寫信?”
馮玥點了點頭。
收到馮瑄回信的時候,馮玥已經正式開始放暑假。
雙職工家庭的小孩對于獨自在家度過一天的安排早就習以為常,零花錢管夠,電視機自由,比上學時過得還要快樂。
但平平淡淡的開心還是不及收到陌生人回信時的那種高興的程度。
關上大門,馮玥盯着信封上的名字确認了好幾遍,然後牢牢地把信抱進懷中,在空無一人的客廳裡,像土撥鼠一樣放聲大叫。
馮瑄在信裡解釋了自己目前的身份,對馮玥之前問過的那些問題也簡單做了解答。
為了避免她繼續往海中寄信的可能性,在信末更新了自己的大學地址。并且非常禮貌地寫道,如果馮玥未來遇到學業上的困難,力所能及的情況下,他願意提供幫助。
如果馮玥是個成年人,或者稍稍早熟一點的話,她應該就能聽得懂對方的言外之意。
可惜沒有這種如果,小學五年級的孩子懂的不多,但勝在聽話。
之後的好幾年時間裡,馮玥但凡在學習上遇到問題,無論大小,都一定記得要向馮瑄請教。
馮瑄某種程度上算是自食其果,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但做人當言而有信,何況承諾還落在了紙上。
馮玥問什麼,馮瑄就答什麼。多虧了她,某位海大高材生邊讀大學邊把初中三年的基礎學科統統複習了一遍。
“你不說他是學計算機的嗎?”林巧雅不解道。
“就算打電話怕被爸媽發現,那上網呢?不比寫信快多了嗎,還不花錢。”
馮玥自己也奇怪。
她念初三的時候,爸媽新買了台式電腦,安在家裡的書房裡。那會兒學校還沒開信息課,除了簡單的開關機,她能熟練掌握的唯有掃雷和紙牌遊戲。
馮玥在信裡提到了這樁新鮮事後,馮瑄的下一次回複裡,便開始教她一些計算機的基本操作,從入門開始,輸入法的練習,搜索引擎的使用,各類文檔的處理。
教的人很上心,學的人也很用心。
但即使知道彼此都有上網的便利,兩人還是保持了最為傳統的通訊方式,而且保持得很純粹,完全将先進科技摒棄在外。
除了投遞信件,沒有第二種溝通途徑。
她記不清這份默契起于何時又是從誰開始,但這些年來他們也都習慣了,不管出于什麼樣的目的,總之沒有人願意去破舊立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