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陵。”

“哦，内陸。怎麼想到來海陵打工呢？”

“……這邊經濟發達，容易找到工作。”

“挺好。你不問問我哪兒人嗎？”

“……你，老家哪裡？”

馮玥被他告知了一個南部沿海城市的名字。

以為對方還要就家鄉話題深入展開下去，眉頭忍不住地緊鎖。不過幸好沒有，看着他離開的背影，馮玥終于松了一口氣。

難得輪休一天，她可以有完整的時間在家學習。

馮玥清楚，自己的理科基礎薄弱，尤其是跟她絕大多數的大學同學比的話，所以不得不笨鳥先飛。

先是上網搜索，确定了他們系大一要上的專業課程，接着一家家的線下書店去找。大學城裡開了不少二手書店，資源相對豐富，加上馮玥運氣好，竟讓她淘到了好幾本有用的舊教材。

即使上班之外的所有空閑，都貢獻給了溫書，她還是覺得日不暇給，但或許還有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有些殘忍，卻不得不承認，那就是，相較于時間，其實更不夠用的是她的腦子。

她真地好笨啊。

一定不是離散數學本來就那麼深奧，抽象概念原本就難以理解，而是因為她笨，才會學得那麼吃力，進度還慢。

馮玥的過去，也曾有過一段為學習苦惱的時光，發生在她念初中的三年裡。如今境況相似，很難不令她回憶起那些日子裡的人和事。

解不出題的時候，她就會想馮瑄。如果馮瑄在，他會用什麼樣的思路去證明定理。

不算太厚的一本教材翻到了三分之二，馮玥自己都記不清，她想馮瑄想了有多少次。而且想的理直氣壯，完全沒有克制自己的思緒。

不過也對，想就想了，難道在腦子裡想一個人還犯法嗎？

所以，每次單宸耽誤她回屋讀書時，哪怕浪費的隻有短短的一兩分鐘，馮玥都必須要壓抑煩躁，才能維持基本的體面。

同時心裡腹诽，明明是去混某些民間社團的氣質，怎麼會這麼愛唠家常。

單宸當然不會知道，每次跟他說話，馮玥有多麼地不樂意。

不過即使知道，恐怕他也沒辦法中斷掉這些有趣的實驗。

和他的AI姑娘聊天可太逗了，他甚至期待，經過一段日子的陪練，這個小機器人在語言技巧上能夠獲得多大的提升。

暑假的日子過得波瀾不驚。

出去上班，身體累。

回來看書，腦子累。

和神經病大哥聊天，心累。

海大錄取通知上的報到時間是九月的一号二号兩天。

八月中旬的時候，馮玥将房子退租和辭掉工作這兩個必做事項提上了日程。店長和房東都是很好溝通的人，磋商的過程中不存在任何的刁難。

不過馮玥也知道，自己并沒有給别人添什麼麻煩。九月開了學，不管招租還是招工，都比假期要容易很多。

但是有一點，她絕不可能提前知道。

她的這個暑假，開局有多天崩地裂，結局就有多魂飛膽破。

離開學還剩下六七天的時間，馮玥堅持要站好在便利店的最後一班崗。

這周她的排班，是從下午兩點到晚上十點。這種班次，既不用早起，也不用晚睡，是身體最易接受的工作時段。

九點五十的時候，夜班的同事過來和她交接。

李姐快速盤點了一下冰櫃裡的臨期商品，問馮玥要不要帶兩盒便當回去，因為質保是到今晚十二點，庫存有些大，兩個鐘頭不可能清光。

馮玥想了想，挑了兩個牛肉口味的帶走。

十點鐘一到，她脫下工服，和李姐告别。手中的袋子裡裝着兩隻盒飯，當然不會是馮玥一個人的飯量。

隔壁那大哥看着就不是一個對生活考究的人。她親眼見過，冰箱裡打包回來的炒飯，放了一兩天甚至更久後，依然被對方拿出來加熱，然後吃光。

想必過期才幾個鐘頭的食物，他就更不會在意了，尤其牛肉口味的便當真地很好吃。

馮玥思忖，萬一對方不領情，其實沒多大關系。明天可以連着早餐午餐都吃自己喜歡的牛肉蓋澆飯，那也很開心。

這個夏天，她擁有了人生中第一份工作經曆，某種意義上做到了短暫的自食其力。

之所以說短暫，是因為這兩個月的工資的确可以覆蓋占比最大的房租，以及每日的基本所需，甚至做到了小有盈餘。

當然，盈餘是有條件的。

她沒有添置過一件衣服或一雙鞋，吃喝要麼是不花錢的臨期品，要麼是打折的便宜貨。稍微不尋常一些的消費就是買教材和去網吧，但這部分的預算，控制得也還算好。

所以，即使便利店的工資不高，最後還能讓她存下一部分。

但這些錢，對于她入學後的開支，不過杯水車薪。通過自己的雙手掙錢，是容易的；但要掙足夠多的錢，卻很難。

至少對于剛剛高中畢業的馮玥來說，即使心裡很不情願，依然要接受父親打來的學費和生活費。

就在昨天，短信提醒，她的銀行卡有一筆款項進賬。随後，是一通來電，鈴聲響了很久，她才選擇接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