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去法國讀書了,我想畢業後直接工作。”
“留在國内,和你好好地在一起,這三年,我工作,你讀研。”
“等所有都穩定了,我們就結婚好不好?”
“我好喜歡我們的小家,我舍不得它,更舍不得你。”
徐淼的身體緊緊地纏上了他,在距離耳邊很近的地方,連續不斷地說了很長的話。
馮瑄保持住僵硬的姿态,繼續挑戰自己忍耐力的上限。
最後隻能承認自己能力有限,動作輕緩但堅定,把徐淼從自己身上推開,确定她能獨立站定後,立刻收手。
“徐淼,你不要為了我,去改變你的未來。”
我不值得,而且你的放棄,對我而言是沉重的負擔。
“但我的未來裡就有你啊,我又不是隻為了我自己。”
這句話在馮瑄聽來更為可怕。
為了别人而活,是他一直以來的認知裡最令他恐懼的一種人生觀。
而在他成長的家庭中,父母皆是如此。這對夫婦的一生,畫地為牢,身上永遠戴着那套枷鎖,不願意為了自己走出樊籠,更不可能為了他。
“我在你的人生裡從來不重要,重要的自始至終隻有你自己。”
“馮瑄,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應該更早一點告訴你的,徐淼,我是不婚主義,我這輩子,不會和任何女人結婚。”
馮瑄覺得自己是在陳述事實,但顯然對方不這麼認為。
“狗屁不婚主義!”憤怒至極的女人,開始口不擇言。
“我真是眼瞎了,沒有看穿你的虛有其表。”
“馮瑄你知道你自己有多自私自利嗎?這麼精緻的利己主義,我還是頭回見識。”
“有人揭下過你那層僞善的面紗嗎?怕是沒有,可真能裝!”
馮瑄任其謾罵,不發一言。
徐淼不是第一次和人分手,但這樣的分開場景實屬首回遇到。哪怕是她前男友裡最糟的那一個,都比眼前這人好上百倍。
她很不願自己這般輕賤,但心裡的不甘或者說不舍最後還是讓她當場問了出來。
“馮瑄,你喜歡過我嗎?”
無論愛亦或喜歡,這些字眼本身都不在馮瑄的語料庫裡。
男人的緘口不言,足以說明一起。
沒有繼續受辱的必要,徐淼背起自己的包,迅速開門又關門。
“分手吧。”
其實從徐淼對他的譴責開始,馮瑄已經能夠提前鎖定這場談話的結局。但是,“分手吧”三個字擲地,會讓這段關系的塵埃落定顯得更為正式。
馮瑄既不後悔和徐淼戀愛,也不後悔和她分手。
他遺憾的是,錯過徐淼這個合适的人選,再能找到和他需求匹配的對象,或許不那麼容易了。
雖然這個糾錯的方法采用的時間不長,但撥亂反正的效果明顯。
也有另外一個可能。正式畢業之後,馮瑄很快讓自己重新投入到忙碌的工作生活當中,于是先前的錯誤不再有擡頭的空間。
他讓自己和馮玥之間保持着一種不遠不近的關系。
小姑娘上了高中,學習的煩惱漸漸變少,信裡開始事無巨細地向他叙述自己的生活。冗長的靜止的文字,都能讓他看得繪聲繪色。
他很少在回信裡主動提及自己的事情,除非她問。
他開始接受外人對他的關心,哪怕關心過界了都行,前提是,那個外人隻能是馮玥。雖然這樣的接受,其實經曆了從忐忑到坦然的過程。
今年的第一封信裡,馮玥居然打聽了他的感情狀況。
起因是那段時間她最好的朋友正為情所困,她有感而發,于是就來問他。
這是他們之間第一次談到情感問題。
馮瑄看到後,感歎他的小姑娘長大了,終于。
但他沒有如實相告,信裡捏造了自己的戀愛狀态。
不過,倒也不算完全瞎編,裡面的虛拟對象借用了他前任女友的真實身份。
馮瑄很怕馮玥的下一封信裡會繼續向他追問戀愛細節。
好在是沒有。
高中的最後一個階段,他希望馮玥可以把自己的精力專注在學習上,不為外在瑣事分心,全力沖刺,考上她心儀的京大。
這幾年來,馮瑄的心态已經被他馴服地相當平穩。
他不會讓自己跟馮玥離得更近,但也不會疏遠。
馮玥在他的社會關系網裡,永遠是最特殊的一根線。
這根線,跟整張網上的其他任何一條線,都沒有連接,但卻得到了主人最為精心的維護,确保它永遠都不會斷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