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川的恭賀,言猶在耳。隔了不過一個月的時間,風向就徹底改變。
馮瑄搬離本科宿舍那天,任川來他的新屋幫忙。四處參觀了一遍,很自然地問了個問題。
“你對象今天不過來嗎?”
馮瑄答了,語氣平淡。
“徐淼去法國了,讀研。”
答案有些出乎意料,但任川這會兒尚未意識到變天。
“你倆異地戀啊?那是,嗯,加油,兄弟。”
馮瑄似乎不太需要這份加油,接着解釋了一句,語氣聽起來比之前那句還要平淡。
“我和她分手了,上星期的事情。”
任川的嘴型,在字母O的大小寫上輪流切換,不知此時八卦和安慰哪個舉動更不合适。半晌啥也沒說,拍了拍馮瑄的肩膀,自己走開了。
馮瑄的這段戀情,開始時未見得多麼開心,結束後就更加談不上難過。如果非要采訪當事人之一,詢問他失戀後的心情,那他的回答或許是,有一些遺憾。
一個人可以輕而易舉牽動他的心弦,而面對另一人時,他的心緒幾乎沒有過起伏。
兩種截然不同的狀況,馮瑄認定馮玥是錯誤,而徐淼卻不是。
馮瑄沒有覺得過徐淼是錯誤,相反,他以為她是一個非常合适的戀愛對象,至少對他而言。
這種看法,直到分手那天被徹底打破。
為了讀研期間生活便利,馮瑄在大學附近購置了一處房産。
這件事情,徐淼知情。而且從看房到最後交房,整個過程的表現都比他這個實際購房人要興奮得多。
任川是他大學期間關系最好的舍友,但進出這間新屋的外人,他并不是第一個,徐淼才是。
不過也理所應當,徐淼畢竟是自己的戀愛對象。
甚至她開始以女主人自居,換掉原房東留下的舊家具,不斷給這間房子添置各類物什,角角落落遍布生活氣息,随時随地就能入住開火。所有的這些變動,馮瑄都可以接受。
他有些輕微的潔癖,也反感他人的肢體接觸。
但戀愛之後,這些毛病,他有努力克服,并且一直以來,都還算成功。
徐淼應該不知道,每次她把頭靠在他的肩上,挽着胳膊的手向下滑動和他十指相扣,甚至突然從後面摟住用身體緊緊貼向他的背,這些親昵舉動發生的一瞬間,馮瑄都在極力克制把她推開的沖動。
上周三的下午,徐淼過來家裡,帶着她新買的桌布,花瓶,相框還有别的一些裝飾品一起。
那天的日子,馮瑄記得很清楚,六月十五号,馮玥中考的第一天。
徐淼在客廳布置的時候,馮瑄在書房辦公,兩人尊重彼此界限,相安無事地度過了最後一個半天。
這期間,馮瑄一共看過兩次手表。
第一次,馮玥的化學考試開始。第二次,馮玥的化學考試結束。
化學一直是馮玥不喜歡的學科。初三這年,她在信裡跟他抱怨過多次。尤其是實驗題的環節,每次都要失不少分。
馮瑄無法替她去考試,隻能寄希望于這次中考卷裡的試驗出題别考那些她學得不精的章節。
徐淼來敲他的書房門時,已近傍晚。
“晚上想吃什麼?”
“都可以。挑你喜歡的就好。”
兩人一起去換鞋,準備出門用餐。
徐淼起身後,突然問了他一句。
“馮瑄,我晚上住這兒好不好?”
馮瑄的鞋也已經換好。
兩個人站在玄關,對視,他既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
兩個成年男女的對話,他聽得懂“住這兒”意味着什麼。
“住這兒”,意味着情侶間的親密關系将要往前進很大一步。所以,他在猶豫。
隻是這沉默的時長,他控制得不好。起碼已經久到了會令女方尴尬的地步,徐淼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
“是不是因為我馬上要去裡昂,所以你想幹脆就算了?”
“沒有。”
這回馮瑄答得很快。
然而,兩人說話的角度有着根本的不同。
在徐淼看來,自己的男朋友是一個有擔當肯負責的男人,預判兩人的未來很不穩定,所以不願意現在占她的便宜。
而馮瑄的“沒有”,單純是在字面意思上否認她的問題而已。
他沒有因為徐淼要去法國讀書,就想斷掉和她的戀愛關系。
相識之初,他就知曉對方的畢業規劃。甚至不可否認,這個因素在促成他們的戀愛關系上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情侶中聞之色變的異地戀,他卻不覺得有任何的壞處。
他既能夠名義上擁有一段固定的男女關系,同時實際上又不用承受男女關系帶給他的不适。
馮瑄不覺得,還能有比異國戀更适合他的戀情種類。
“馮瑄,我可以不出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