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诩文藝青年的任川,時隔數年之後,如今又以博士生的高齡重新回到了本科課堂。
這樣的體驗,很難不令他懷念起自己初入大學時的那段輕松歲月。
獨感慨,不如衆感慨。
下午回到住處,新晉任老師往沉寂許久的本科同學群裡扔了一張圖片。照片是他早上教室裡拍的,那會兒課堂裡正在熱火朝天的讨論課題。
一石驚起千層浪。
圖片發完沒兩分鐘,電腦提示音響個不停。
任川掃了一眼不斷自下湧現的群留言。果然,工作日的上班時間,就數這幫打工人最會摸魚,反倒是他們這些還在校讀博的窮學生,一個個忙到自閉。
任川那屆的大學同學裡,本科畢業後選擇進入職場的超過了半數。如今這批人,混迹在國内外各互聯網的大小廠裡。具體職位不詳,但總歸收入令人豔羨。
這會兒,他們也是群裡發言的主力軍。
“我去,這都多少年了,咱們系這男女比例還是那麼感人啊!”
“我剛數了數,不少了,五個呢,咱班當年可才兩朵金花。”
“你們把照片放大了看,靠窗第二排的妹子,我天,咋這麼好看呢?是真人嗎?”
“完了完了,美得我要窒息了,下午這班是上不成了,我要請假去醫院。”
“我快要暈了,暈過去後能不能讓我魂穿到她旁邊的學弟身上,求求了。”
“生不逢時啊,我好想重考一次母校,和妹子做同學。”
“認清一個事實,就你現在那生鏽的腦子,早就考不上海大了,放着我來。”
“你們幾個太過分了,咱班倆金花哪裡差了,當年一個系花,一個院花,打的隔壁軟件毫無還手之力,這些榮耀你們是不記得了是吧?”
“記得記得,錯了錯了,都美都美。”
看着同窗多年的這些兄弟在群裡插科打诨,任川總算覺得,自己這課代的多少還有點意思。
沒一會兒,線上有人私聊他。
“你回系裡做老師了?”
問這話的,是任川的大學室友馮瑄。
他們倆不僅一間宿舍裡住過四年,而且研究生期間跟的導師還是同一個。如果要算關系遠近,馮瑄才是群裡那麼多同學中跟他最熟的一個。
算了下時差,西雅圖這會兒晚上十點多,的确是合理的出現時間。
任川了解他這位室友,從來在各種群裡隐身。要麼懶得看消息,要麼看到了也當作沒看到。
如果剛剛發圖的不是他,估計馮瑄也不會主動過來攀談。
“沒。你是逃離了老宋頭的魔爪,可我還在他手底下呢。”
“原來是幫宋老師代課。我剛還詫異,畢竟某人當年畢業的時候,在寝室信誓旦旦地說過,這輩子絕不做老師,免得誤人子弟。”
“兄弟,你是挺會撒鹽的。”
過了一會兒,任川覺得有必要關心一下他導的最新動态。
“對了,老宋最近就在美國呢,他和你聯系沒呀?”
“聯系了,過兩天約了宋老師吃飯。”
看了馮瑄的回複,任川的心略微發酸。
果然是得意門生的待遇啊,隔了那好幾個州的距離,這頓飯也非吃不可。而他呢,隻配被臨時通知加活兒幹。
當時,可能他向狗借了膽子,居然還試圖推拒。
“老師,就,就剩兩天了,我這會兒也來不及備課啊。”
“導論那種課,一點含量沒有,有什麼可備的?放心,你這點水平還是有的。”
“那,要不讓研二研三的學弟妹們去呢,他們本科内容記得更牢,而且和學生的年齡離得近,共同語言也多。”
天地良心,他就這麼一個合情的提意,卻換來導師的數條無情挖苦。
“你的師弟妹不忙嗎,你一做師兄的,平時少給人添亂。”
“我看你就挺閑,一周去給本科生上一次課,正好打發打發時間。”
“院裡開會說了,鼓勵輕松的教學氛圍。我手裡頭就你這麼一個不着五六的人,數你最合适。反正這課也不算重要,正好送你過去活躍活躍氣氛。”
任川早該知道,搞笑男不配别人的嚴肅對待。
他導還在電話裡吩咐,讓他去把頭發給捋直了,别頂着個大爆炸進教室教壞小朋友。
他偏不。
燙頭怎麼了,他的時尚他做主。如今他還能做主的,除了時尚的品味,其他也沒啥了。
任川歎口氣,準備關掉社交軟件,專注搞科研。
下線前,給馮瑄說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