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戴記者,我胃疼的時候,突然想起來,那段時間,我給欠條上的人都發過郵件。”
戴欲真垂死驚坐起,欲哭無淚:“駱一梵,這麼重要的信息你怎麼才想起來?”
“誰上班愛記客戶的東西啊,我下了班都是巴不得馬上把腦子格式化。”駱一梵一臉委屈。
“然後呢?名單上是不是有些對不上的東西?是不是有些出乎常理的信息?”
“還真是,有一些人的郵箱是假的,一發過去就馬上被退回了,我給你看看。”駱一梵一邊劃着郵箱,一邊轉發。
一目了然,這些顯示空号的郵箱後綴全是@dyz.com
而郵箱前面的一串數字,都很有規律,更像是一串密碼,似乎是頁數+行數+列數,電光火石之間,戴欲真想起了梁修身送他的那本《惡意》。
戴欲真的呼吸瞬間加快,胸腔感覺有一股熱流遊走于肺腑,他急忙跑到衛生間,猛烈地嘔吐起來。
回到家後,他鎖緊門窗,一個人呆在雜亂的書房裡破譯名單。
每破譯一個名字,他的思想就發生一次海嘯和蛻變……
這名單中有幾個人,在戴欲真看來,已經算是少有的低調克制,肯為底層群體争取勞工權益,社會醫療保障,法律援助,提供工作崗位的“好領導”了。
他知道,如果那幾個人被撤,新上任的人極有可能比他們更貪婪,更無法無天,對權力更歇斯底裡。
他苦笑,原來人有權有勢到了一定的地步,哪怕像自己這樣的人,都願意為他們“辯經”。
整個名單,有些人,他不願意查;
有些人,以他區區血肉之軀,根本查不了;
還有些人,一旦查起來必定社會動蕩,所以,不能查。
思來想去,輾轉反側三天三夜,他最終決定,将名單徹底删除,抹去它的一切痕迹。
駱一梵收到消息的時候一臉懵逼:“什麼?好端端的你要買我的郵箱号,然後注銷掉?戴記者,你是吃菌子了嗎?”
“十萬塊錢已經打到你卡裡了。”
駱一梵深吸了一口氣,點頭如搗蒜:“賣,我賣。”
“對了,以後就不要聯系了,我們互删吧,這個案子,我不想再查了,我累了。”
“戴記者,你這話說得好傷人啊!”
對方直接把電話挂了,駱一梵有點委屈,當初是你求姑奶奶查名單的,說不查的也是你,這人怎麼這麼陰晴不定啊!
可看到銀行卡那串溫暖的數字後,駱一梵馬上就氣消了,呼吸都舒暢了很多。
有錢後,馬上就忘本了,什麼粥底火鍋,什麼白切雞,什麼燒臘,她都看不上眼。
廣東的天氣跟個烤爐似的,自己再呆下去馬上就成烤乳豬了,她二話不說,馬上訂了一張去日本的機票。
我要去京都,要去大阪,要去富士山,去避暑啦!!!
一下飛機,京都正下着淅淅瀝瀝的小雨,她莫名傷感了起來。
“戴記者真不查了?好可惜啊!這麼一個好人到最後也放棄了。”
随即,她又想起了S城的那些人:瘋狂壓榨員工的老闆,卷生卷死陰陽怪氣的同事們,黑心的房東們,唯利是圖的資本家們……
“不查也好,那些小人不配享受正義。”
駱一梵人在日本,她不知道,此時國内正發生一件大新聞:
一名記者被當街爆頭
事件影響極大,輿論一步步發酵。大家在網上持續讨論:
死的人是戴欲真,他報導過梁家的案子。
有知情人士透露,戴記者生前一直在調查梁家幕後的保護傘。
難道是查到了保護傘,被滅口了?
那些保護傘到底是誰啊?這麼無法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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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城的人不會知道,那場謀殺是當事人蓄謀已久自導自演的殉道之作。
有人願意躲在幕後翻雲覆雨指點江山,自然也有人願意走到幕前以死亡喚起觀衆對公義的渴望。
作為記者,他一直都知道,這世上總有些東西是查不了的。
對此,他不埋怨,不遺憾,不憤怒。
但他想告訴世人,有些事永遠過不去,有些人永遠不屈從。
臨死之前,他想到了當年梁修身送給自己的《惡意》。
或許,他早就猜到了自己的結局,這就是他布給自己的誅心死局。
哀哉哀哉,惡意遍布,哀我之道!哀我之城!
願天佑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