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對待胡勒這樣擁有光芒萬丈簡曆的人,部門總管都笑臉相迎。似乎已當他是一家人,隻等嚴明月這形式boss最終點頭畫押。
嚴明月身體僵硬,連日登山的腿肌連帶着腰肌一同發作。腦子卻十分清醒。胡勒的每個動作都清晰在視網膜呈現。
這十來年,他一點都沒荒廢。和嚴明月想象中的一樣。沉着冷靜,恍若周圍這一圈人并不存在。筆挺的西裝裡,那件軟襯衣,顯出他劍拔弩張的鎖骨,那裡有一條銀質細鍊,是大學時,嚴明月攢了一個月生活費送胡勒的。價值兩千塊。到如今也不算便宜貨,在那時更是從未有過的珍重。
胡勒還戴着。或許這些年都這麼戴在身上。可是就從來沒肯回複消息。無論是剛分開那幾天,還是分開後那幾年。嚴明月曾經幾年裡,都執着往那個微信号裡發消息。每天發。可沒有回音。
那些心意都像下水道的老鼠,被淹沒了,還聽得見吱嘎吱嘎的細微叫聲。
這一刻,這個人卻這麼堂而皇之站在他面前,那麼理直氣壯,甚至有點甚嚣之上。那麼地,有恃無恐。
嚴明月舔了下發幹的嘴唇。耳邊響起鼓掌的聲音。大家都在贊歎胡勒那精妙絕倫的設計,以及他幽默不失嚴謹的講述。他沒有鼓動雙手。這是第一次,吝惜對人才的贊美。懷揣了私人恩怨。
肖文劃着座椅挪過去撞嚴明月:“咋樣,說話啊老大。”
嚴明月聲音很輕,也很痛,每一聲都像扒拉着氣管:“你們定。”而後離場。他靜默的背影,使一室之内久久無法再次喧嚣。
沒道理啊。肖文琢磨不透,各部門主管都給了通過,肖文擠笑兩聲:“那讓我們再次歡迎新成員入職星月地産。望今後,共創輝煌。”
胡勒先跟着老劉磨合。老劉事無巨細,能交代的都交代。星月這三年來夠厚道了。從來不加班,從來不調休,從來不拖欠工資。老闆也沒架子,除了話少沒笑臉外,講話都不大聲,可說親切又溫柔了。手下員工出事,也是立馬準假。老劉前些年丈母娘住院,一個月要請一周的假。也沒被辭退。
此次他辭職,也有對自身能力的考量。年紀上去了,沒那創新力了,不如讓賢。星月地産還有更長更好的路要走,需要更強的人注力于此。
嚴明月又喘不上氣。以前問過李子龍,李子龍說深呼吸,實在不行給他電話。
李子龍上班雖清閑。嚴明月也不想打擾。這問題,過于si密。他始終沒法跟任何人提起。就同那些年一樣,痛得要命,除了爬山跑步,沒地方可宣洩。不能跟任何人講,不能找誰代替。公司剛起步,不能出岔子。星月地産相當于他生命的外顯形式。
他不想再有更多把柄。
可胡勒那時候如果不走,他是有勇氣揭示這一切的。頂着異樣眼光,也無所謂。隻要愛人的支持在,世界就存在,就足夠合理。
可胡勒一走了之。留他一個人獨自消化。一切便像鼓足氣卻被放掉的氣球,再無生還的可能。
這時,王利珍的電話撥了過來。
這就下午邊了,初岩需要他救場去洗一晚上盤子。這幾天生意好,後廚本就忙不過來。王利珍這也算久不上工了。
今天頭天從工地下來,再去洗幾小時碗,有啥關系,就當恢複期鍛煉了。
王利珍:“鍛煉尼瑪,我約了人。”
初岩:“我真胃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人跟林黛玉一樣。”
王利珍:“喝酒的時候你沒想起疼。”
初岩:“約了誰?除了我你還有人可約?老實交代,最近有情況?”
王利珍:“沒。”
初岩:“咋樣啊,你外婆。”
王利珍:“還行,一頓能嗦兩碗稀飯呢,還算利索,搶着去地裡拔菜呢。我爸是不敢吼又氣得不行。”
初岩樂呵:“忒倔了。”王利珍的外婆人很勤快,往些年不是種菜拉了去鎮上賣,就是幫人收莊稼,收取那一天五十的勞動費。大字不識幾個,人卻很開朗硬氣,話很多,不似王利珍這麼孤僻。老人家在村裡朋友可多了,天天一塊兒在村裡溜達,這家聊那家侃的。王利珍跟着溜達過幾回,受不住,再不白天出門了。
王利珍還是答應了。初岩很少找他幫忙,他這段時間欠初岩的夠多了。
初岩頓了話音:“誰啊?你那老闆?”
王利珍哆嗦了一下,心髒又突跳一下。王利珍沒肯說,把電話挂了。
初岩窮追不舍,到微信上發:你小子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