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是完了。一切結束于一開始。
當嚴明月出現,身穿白襯衣,下擺起伏時,好像有風在吹。王利珍從後廚伸回頭,不想現在這樣子被嚴明月看見。
他一下工就回家換了衣服洗了澡,拎了那堆書騎車過來西餐店。不過現在穿着初岩那工作服,加之後廚油味重,他感覺白洗了。一股味。
上回沒請成,這回王利珍給點了牛排紅酒,又讓顔顔抱餐單過去,讓嚴明月看看還吃什麼。
嚴明月說:“不用,足夠了。”
顔顔:“快了,他馬上出來,您稍等。”
嚴明月笑一下,臉有點僵:“不急。”不習慣大庭廣衆之下會見一個在他心裡能激起情愫的人,這容易失控,事态輕易能走向反方向。
後廚給放飯。王利珍已經吃撐了才肯收手。
顔顔:“服了你,自己吃過三千一頓的西餐麼?”
王利珍:“那不一樣。”本來他身上所剩這些個錢,也是老闆打發的。哦不,老闆公平公正發放的。
王利珍這就解圍裙工服了,對着儀容鏡照着,把那壓垮的頭發抓了抓。他頭發硬,撓兩下就又支棱。
外婆總說,頭發跟稻草一樣。這孩子命硬。
可這回回去看外婆,外婆見了她腿上的疤,打着自己的嘴:“怪我,都怪我。”
天熱了,老家那房裡裝了大姨給買的空調,不過老人家一直不肯用。就連洗衣機也閑置着。常跑去河邊清洗衣物。
力氣大着呢,能拎洗過的棉被。
王利珍出門穿了件白短袖,還算硬挺。他想着嚴明月經常穿白。想配合一下。
可就這麼一會兒,就染上油點了。
王利珍過去坐下,手裡那袋書先前放儲物櫃,這會兒仍清潔着。還是用原先那個牛皮紙袋裝着。
好在嚴明月背對他坐着,他才能輕快走過去而不順拐。落座了,嚴明月擡頭,沖他笑了一下。
王利珍:“夠吃麼?”
嚴明月:“嗯,我餓得早,已經墊過了,這就很夠了。”
王利珍也笑了下。像是臨别最後一面,所以格外客套。實際在桌下絞着手指。
嚴明月:“你吃過了嗎?”
王利珍嗯一聲:“後廚管飯的,我吃了三片。”
嚴明月:“那就好,走吧?”
王利珍不舍地站起,跟着嚴明月往外挪。他比嚴明月高不了多少,卻跟個保安似的楞。和顔顔對視一眼,又轉回頭,不知在尬個什麼勁。
嚴明月拎了那袋書往車庫去,讓王利珍在門口等。王利珍就找了個偏門,在石階坐着,翻手機裡照片。
這倆月常去sk,每回張芝雅八點進,兩點前出來了。且腳步挺穩健,不像有事兒。每回都獨來獨回,跟來消費的一樣。
不過他從來都躲在暗處蹲守。沒跟張芝雅說上話。卻跟雜毛狗混熟了。
雜毛狗有一回在花壇裡刨個不停。王利珍就守着它,結果瘋狂永動機半小時後,這狗刨出隻蹲在土裡的□□。
服了,以為金子呢。王利珍手裡那隻甜筒融化了,被它舔去大半。
雜毛狗不知跟誰打架了,肚子那塊秃了。不細看看不出來,王利珍坐地上,才發現點鮮紅的端倪。
他如今也因為那三萬而人性泛濫了。以前會不會帶流浪狗去診所?不會。
不過那天他從超市買根跳繩,拴着雜毛狗就領去寵物醫院了。藥膏加包紮就一千,真費錢。
“要不跟我回家吧?”王利珍說。
雜毛狗汪了一嗓子。
“叫你什麼呢?”王利珍問。
雜毛狗又汪一嗓子。
王利珍:“小明?”
狗又汪了。
王利珍樂不可支:“小明。”如今手機裡全是狗圖。
耳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您好,請問x餐吧怎麼走?”
王利珍擡頭,一張劍拔弩張的臉沖他颔首。那人身量和他差不多,休閑裝穿得跟秀場一樣,不過臉上紋路還是稍稍透露着他的年紀。
他這角度看去,那人的眸光有一點暗。屬于瞳色較深的中國人,可如果他肯聲稱自己有一半的外國血統,也沒人會懷疑。
王利珍站起身來,拍拍屁股,擡手指旁邊:“就那兒。”
而順着他手指的方向,嚴明月降窗,銀色賓利疾馳而來。嚴明月很快下車,車門被拍響。他擠在王利珍和胡勒之間,手心向後擋了下王利珍,擦過王利珍那工裝長褲。
胡勒好整以暇:“這麼巧,這你朋友?”他看向王利珍的神情突然變化,打量的意味明顯。
王利珍挑了眉。因為他第一次聽見嚴明月嗤笑:“不關你事。”嚴明月嘴角落下的速度就像從來沒揚起過。
而後,嚴明月攥了王利珍的手,王利珍的手在他手中顫抖。上車,啟動,一氣呵成。
X餐吧的領班這才敢出來迎接:“抱歉,讓您好找,疏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