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嚴明月究竟算怎回事,王利珍不清楚。也不需要清楚,他隻知道目前還很開心。下了班有人一起散步吃飯,這就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日子。
别人管什麼叫好,不關他事。
他從小就明白,自定義這回事,不是他有選擇的自由,是沒得選。既然沒得選,那就不要東想西想。
有肉吃肉,沒肉吃菜。活得跟狗一樣踏實就很好。
“是吧,小明。”王利珍招手,小明吧唧甩着腳丫過去。
壞了,沒拉呢,出去遛這麼大圈算怎麼個事兒。
王利珍領着小明又下樓,小土坡上解決了。土狗就是土狗,老愛刨沙子,先前嚴明月在時還收着,這會兒徹底不演了,撒丫子刨得起勁。一身白毛又給甩成黃土高坡。
上樓,王利珍和小明比跑步。小明在前,甩他一臉沙子。
小明這名字取的,都不好意思當嚴明月的面叫。沒文化還磕碜。關鍵在于,他突然覺得“明”這個字很好,不該放在狗身上。那會兒取這名兒,一是睹此明思彼明,再就是,撒撒氣。
可再翻着字典,也找不出更好的字來了。日月同輝呢。
初岩讓上号。王利珍開着麥,一邊中單,一邊講。
“你說我去的時候要帶什麼東西嗎,不都說做客得講禮數。”王利珍說。
初岩:“啥?去哪做客?”
“也不知道他吃不吃什麼水果,上回醫院吃那枇杷跟要命一樣。”王利珍說。
初岩:“誰啊?還上醫院看過你?咋我沒撞上?”
“初中那會兒我爸忙,我是經常做菜,這不是單住後就不做了,是不是得上哪兒練練去?”王利珍說。
“……你特麼能講人話?”初岩一邊打野一邊支着耳朵聽王利珍叨叨,難得這位話廢肯主動找話題講兩句。
“今個兒我算看出來了,這位是這不吃那不吃,那青椒皮蛋味道算地道了,他就夾了塊剁椒丁。”王利珍說。
初岩不再作聲。他有大概的猜測。但覺得自己這猜測跟天方夜譚沒差别。不過王利珍是長得很好啊,糙是糙點,隻要擦點大寶,那小臉也細滑的啊。
“服了,你打個野也能die。”王利珍嗤笑,語氣并不兇。
不會吧。
不會吧。
不會真走上不歸路了。初岩梗在原地,被顔顔塞來的那西瓜的籽卡住。
這可咋跟他爹交代啊。
嚴明月發來的住址定位,有着天堂一般的名字。王利珍也去過那邊,知道那邊是這個城市最顯耀的地段。
不知進小區門用不用填信息。
王利珍騎車到的時候,有點不自信。
站崗的是個青年人,說着利落而圓潤的普通話。王利珍想,他連安保的資格都沒有。
他沒給嚴明月電話。好在嚴明月提前招呼過,這就放行了。安保禮儀周到,王利珍馱着那堆菜進去,人家還給詳細指引了停車場的位置。還朝他離開的方向敬了個禮。王利珍後背都快僵了。
車龍頭有點垮,之前和初岩酒後駕駛摔壞了沒去修,這會兒嚴明月突然從拐角出現,王利珍隻好腳刹。仍是堪堪擦過去。擦過嚴明月身側,嚴明月身上有淡淡花香。
哦是那一簇簇的薔薇。開得缤紛。淺金落在嚴明月的襯衣上,像是染了淡淡的夕陽。
出門前喂過小明。小明實在好養,不用多擔待,喂一勺剩菜就行。王利珍不打算再喂他狗糧。更不想再去批發市場那片。
要是再去,他要繞場十圈,把那飛車弱智揪住暴打。
臂上繃帶拆了,傷疤也已脫落。進到嚴明月家,卻不自覺揪住手臂,向自身尋求一點支持。
“轉轉?”嚴明月問。
“嗯。”
嚴明月家大得跟展覽館一樣。
簡潔的設計,多以白色為主,讓視線在開闊外有種沁人心脾的外延感覺。向着無限延展。
客廳角有兩排書架,上邊五顔六色,啥書都有。有的已經破損殘角。有一排書特薄。王利珍問:“能看看嗎?”
“嗯哼。”
那一本本抽出來,是立體紙繪的建築書,機場車站的立體模型。就像施法打造一座秘密基地。一座座微縮模型在地闆排開。
這是王利珍小時候買不起,在書店連摸都不摸的書類。
老爸說過:“都是騙錢的。”幾片紙闆也賣一兩百,搶呢。
一排的立繪書像從地闆上長出的。王利珍:“澆點水,它們就長出來了。”
嚴明月笑。沒打破這幻想的一刻。
繞過浴室卧室,來到廚房。流理台一塵不染,陽光跳躍着,光線在空中靜止。王利珍開始擔心自己的技術。
雖經常跟着初岩去西餐店等顔顔。也在後廚偷師過。但王利珍最熟練的還是小炒菜。
隻備了一片牛排,煎給嚴明月。他自己還是喜歡青椒炒肉。嗓子裡蹿火,滾進胃裡,造成一種灼痛。
沒想過嚴明月打下手。不過嚴明月接過他回來,換了件T恤。樹莓紅色。
解鎖新色系的嚴總了。王利珍隻看了一眼,在腦子裡回顧。
嚴明月穿暖色調很好看,和他那笑容很淡的形象形成對照,有種火星噼裡啪啦壓着在燃的感覺。王利珍心裡的火花撲哧撲哧。
廚房裡沒有圍裙,看來确是新手。王利珍這邊忙活着,嚴明月離開他的實感範圍再出現:“要不将就圍一下?我媽不肯要的。”絲巾。嚴母不可勝數的絲巾裡的一條。
“這啥?”王利珍抖擻開來。
“桌布。”嚴明月說。
“哦。”王利珍放心了。是說花樣咋跟床單一樣。
王利珍碼料娴熟。洗過手後,在醬色的肉片裡攪弄。嚴明月忍住把他拎走的沖動:“有辣椒,待會兒手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