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彼得大聲道:“菲利,你可以出去了,我要和傑瑞詳細談談手術和武器的事情。”
菲利頗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離開了。
伊登把剛才攻擊雷哲的那把槍拿出來。
“改造這把槍,把蟲核融進去。”
在彼得戴上眼鏡,拆開槍械的時候,伊登忍不住繼續問:“你以前到底是幹什麼的?”
彼得分神,一心二用:“研究員。”
“‘流星系列’第十代,速度快、威力大,缺點是報廢率高。”彼得把零件舉在燈下,然後分門别類地擺在桌子上。
“你确定要把它作為蟲核載體嗎?”
“最長能持續使用多久?”
“如果是别人,兩天。你找我,起碼這個數。”彼得比了個三。
伊登堅持道:“就用這把槍。”
将槍放置在櫃子裡,彼得給伊登做了全面的術前檢查。再核對一遍數據後,彼得說:“跟我來。”
伊登跟着他穿過一處狹窄的白色長廊,兩邊什麼都沒有,顯得幹淨空餘。于是伊登繼續把注意力放在彼得身上。
“你以前研究什麼的?”伊登想起他拆卸的娴熟手法,“武器?”
彼得從鼻孔裡“嗤”了一聲:“那都是小玩意。”
伊登:“生物基因?”
彼得扭過頭,面有菜色:“那是我的死對頭研究的。他這輩子都比不上我。”
不是武器、不是生物基因,也許和宇宙空間有關?
伊登見追問了幾句,彼得都顧左右而言他,于是心中有了猜測:雖然彼得不介意别人追問他的過去,但他自己似乎也不願意主動提及?
伊登換了個話題:“你的醫術是從哪學的?”
彼得:“自學的。”
伊登不禁想到一個問題:“那你有醫師資格證嗎?”
彼得看他:“你猜?”
那就是沒有了。
伊登:“你為什麼加入流浪者?難道和你的死對頭有關?”
伊登本來隻是亂說的,但看彼得一言難盡的表情,他好像真的說中了一部分?
彼得:“問個不停,你小子是十萬個為什麼?”
伊登理直氣壯:“我第一次來到這裡,好奇!而且你剛才給我使眼色,不就是等菲利走了,我什麼都能問?”
彼得停下腳步,不知不覺間,他們來到了消毒室。
彼得正色道:“你可以問,我會回答,但回答不是免費的。”
不是免費的,伊登反而松了口氣。他問:“你想要什麼?”
“手術結束後,你需要留在這裡觀察一天。在這一天内,我問你任何手術相關的情況,你都要如實回答。我會把它們記錄下來。”
伊登爽快道:“成交。”
彼得邊換衣服消毒,邊簡單講了一下手術流程。四步:消毒、麻醉、取核、縫合。
伊登:“……行了,你進去吧,我要換衣服。”
彼得意外道:“你不好意思在别人面前脫衣服?”
對于蟲族來說,蟲形或人形,都隻是他們的一件衣服而已。布料做的衣物更是衣服外的衣服,相當于外套。
彼得長這麼大,還沒見過誰不好意思脫外套的,絕對沒有歧視的意思,他是真的很吃驚,看着伊登像在看變異物種。
伊登撇撇嘴:“話這麼多,還不進去?反正你在,我就不脫。”
等到彼得進入手術室,伊登才換上新衣物,把舊的放進櫃子裡折疊整齊。
從小到大,他對别人有一種天然防備的心理,所以不願意完全卸下防備——那層人皮上的外套也是他的防備,幫助他掩蓋肢體所透露出來的真實情緒。
以這個角度看,在這個世界上,加雷德是和他最親密的人了。
伊登躺上手術台,明亮的燈光有些刺眼。
手術器械在碰撞,儀器底下的輪子滾動,藥瓶“啵”地一聲打開,之後是抽吸的聲音,針頭上泛着藥液的水光。
伊登後知後覺地有點緊張。他努力放松呼吸和心跳。
身體漸漸麻木,各種管子插進他的身體裡。它們長長的,在他眼前搖曳,慢慢落下,垂在他的身旁。這一幕,似曾相識。
小時候伊登剛到米路的家,睡不着覺。米路沒過幾天就發現了,于是睡前,小小的電子屏幕上會播放各種有趣的科普影片。伊登睜大眼睛,聚精會神,眺望世界斑斓的一角。
現在想起來,那些科普影片應該都挺無聊的,米路本來想用它們催眠伊登睡覺……可是伊登覺得它們很有趣,看着看着就忘記了不安,慢慢睡着了……啊,它們像水母……在海底會發光的、飄搖的漂亮水母。
伊登迷迷瞪瞪地想:他還沒見過大海呢。大海真的有那麼好看嗎?
彼得的聲音變得很遙遠。
“放輕松,這是一個簡單的手術,放輕松……”
伊登眨着眼睛,最終控制不住地合上了。他的意識漸沉,像沉入了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