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淮心虛額摸了下鼻尖，接着往下看。

“剛開始跑3000米，我快得宛如火箭，但火箭也有燃料耗盡的時候。跑3000米最後一圈的時，我兩腿戰戰，眼前發黑，毫不意外地暈在了操場上。閉眼的最後一刻，我好像看到我同桌朝操場跑過來了，被他看到了啊。真他媽的丢人。”

原來，遊洲竟然覺得他跑三千米丢人？

路淮有些詫異，他至今都忘不掉，陽光下在紅色塑膠跑道上奔跑的遊洲。

風将遊洲寬大的校服吹得獵獵作響，耀眼的陽光落在遊洲的身上，散開成一圈光暈。路淮當時覺得遊洲整個人的身上都在發光，物理意義上的發光。

最關鍵遊洲三千米每跑一圈，都不忘對着觀衆台的他甩帥揮手，路淮面色平靜，胸腔裡的心髒卻因此不斷發生振鳴。

光透過林蔭撒在三中運動場的觀衆席台，明明隻有一點微弱的陽光灑落，路淮卻被光照得着了迷。

以至于他現在回味起，還是會覺得幸福。

但下一秒，幸福消散。

“他們說暗戀是件小事，起初我也這麼覺得。不就是喜歡我同桌嗎？不就是性别撞了嗎？多大點事兒？結果同桌告訴我他恐同，天塌了。”

路淮一向覺得自己的情緒波動不大，甚至算得上情緒穩定，但這一刻路淮的天也快塌了。

六年前的嘴欠，會在一個合适的時宜正中他的眉心，然後與所有的陰差陽錯完美形成一個閉環。

遊洲暗戀他啊，他當時為什麼要說自己恐同？

路淮十分煩躁，無意間瞥見被他拿來墊桌角的漫畫，無數的畫面在他腦子裡閃回。

當時他說自己恐同，不是因為遊洲，純粹是因為放假在家裡閑得沒事幹，無意間打開了他姐路湘經常看的漫畫。

他看封面以為是什麼熱血漫，直到打開封面的一瞬間——

兩具肌肉異常豐滿的男性軀體交疊在一起，旁邊還有大寫加粗的“嗯”“啊”配字，給他靈魂深處帶來不少的震撼。

最關鍵的是，疊在一起就算了，那兩個男人的身上還纏繞着一條又一條的粉色帶吸盤的觸手，不停噴射出白膩粘稠的液體。

除此之外，他姐還有一本《與史萊姆的日日液液》，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看完了，然後罵咧咧地關上了漫畫，連夜奔上崆峒山。

想到這裡，路淮在心裡默默給他姐記了一筆，繼續往下看。

“窗外的雨下得很大，課間休息十分鐘，教室裡的大家都被雨聲吸引，一群腦袋湊在窗前，叽叽喳喳地讨論個不停。”

路淮的思緒被拉回高二下學期的大暴雨。

那場雨下起來如同天幕塌了一般，不停往下傾倒一盆又一盆的雨水。

三中是個老高中，設施老舊不說，排水系統更是糟糕，大暴雨沒下多久，水就往三中一樓的台階上蔓延。

為了不影響上課，三中一樓教室的班級直接在課間十分鐘組織起了舀水活動，一群人烏央烏央密密麻麻地聚集在一樓樓梯口，自發拿着盆和桶舀水。

而路淮所在的班級高二二班，是觀賞這一盛況的絕佳觀景地。

隻要是課間休息十分鐘，班裡的同學就會自發湊到窗戶前，看一樓樓梯口聚集的免費苦力。

他和遊洲的位置靠窗，莫名其妙位置前就圍了一堆人，叽叽喳喳地讨論學校的這也不是，那也不是。

說是在賞雨，實際上是在借賞雨之名觀猴，然後一群人志同道合地嫌棄三中。

遊洲趴在桌子上悶悶不樂，路淮也因為桌前的人心情煩躁，他将眉心擰成一團，側着腦袋試圖用眼神把桌前的人群驅趕開。

“他側着腦袋在看雨，而我在看他。”

說得不對，路淮在心裡反駁。

他側着腦袋見圍在自己桌前沒眼力的同學實在驅逐不了，隻好興緻缺缺地看起一旁的透明玻璃。

透明玻璃反光，但慶幸的是玻璃反光反得恰到好處，他正好能看到遊洲趴在桌子上的倒影，一根高高翹起的呆毛随風輕輕擺動，撩撥他的心弦。

雨一直在下，下了很久都沒停。

他和遊洲隔着玻璃在錯位的時間裡對視。

“我喜歡他很久了。”

原來，他喜歡我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