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輿論這一刀砍得漂亮。”江弋靠在窗邊,神情玩味,“我不太确定那小子是想拆你,還是想拆你和她。”
“都有。”
“你要做什麼?”
褚行昭沒說話,拇指在膝上緩慢摩挲。他的手指骨節分明,卻因常年缺乏活動而略顯蒼白,仿佛一個人偶。
他眼底深處沒有憤怒,隻有寒意。
他早該想到沂陽。這個看起來光鮮坦蕩的年輕人,野心與行動力遠超其他人——這一步,是他第一次真正被對方逼到失衡。
更糟的是,喬燃遲早會看到這些。
她會動搖,會開始思考那些她曾選擇忽視的“異常”:傷口恢複得太快、肌肉不夠萎縮、失禁規律得像設定好的鬧鐘……
褚行昭低聲道:“她……不該懷疑我。”
江弋看他一眼:“你擔心她的愧疚會消失?”
“她一旦從愧疚中走出來,就不會再愛我。”
這一句出口,他自己都覺得諷刺。一個人被愛,是因為對方的憐憫,是因為自己足夠可憐、足夠無力、足夠像一隻需要被拯救的病人——
這樣的感情,究竟算什麼?
可他就是離不開。
江弋歎口氣,終究沒說什麼。
他知道褚行昭已經開始“準備回應”了。但真正棘手的,不是媒體,不是公衆,不是褚家,而是喬燃——
她會信誰?
這個問題,連褚行昭自己都不敢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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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走廊的燈光明亮卻冰冷,喬燃坐在等候區的長椅上,手機屏幕映出她有些蒼白的臉。
那篇匿名帖的截圖被人私信發給她的時候,她剛結束一場志願講座,滿腦子還殘留着互動提問的熱度。
點開鍊接時,她甚至沒真正意識自己在看什麼。
直到“褚家私生子”“假癱瘓”“繼承人争鬥”幾個詞跳進她的眼睛——她的心猛地一沉。
評論區裡一片混亂,有人冷嘲熱諷,有人扯出過往的照片與視頻,甚至連她照護他時的側影都被截了出來,有人在底下留言:
【這個女的是不是也知道?一起演戲的?】
【照護志願者最後變成女朋友,這劇情夠狗血的。】
喬燃手指一頓,呼吸變得急促。
“假的……”她低聲說,不知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誰聽,“這些都是假的。”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重新看了一遍帖子。她是心理學學生,懂得如何識别僞造和操控情緒的語言。那篇所謂的“專業分析”,确實用了大量術語和數據,但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就像是有人故意用真數據來包裝一個虛假的推論。
她第一反應不是懷疑行昭。
相反,她感到一種強烈的、幾近本能的維護欲。
那種欲望帶着一種悲傷的熟悉感,就像當初弟弟在病房裡被人質疑“裝病”時,她沖出去和醫生争論的一瞬間——
“他沒有騙人。”她在心裡一遍遍對自己說,“褚行昭不可能騙我。他沒有理由……”
可這句“沒有理由”,卻在她腦海裡無聲停頓。
因為她忽然想起這段時間以來的疏遠——褚行昭不再主動找她,許從瑤頻繁出現在他身邊,還有……他那次在她面前摔倒骨折的那一夜。
她不是沒想過,那一摔來得太巧。
可她沒敢深想。
她拼命把那些念頭壓下去,站起身,走進醫院的醫護辦公室,找到負責骨折術後記錄的檔案員,幾乎是強撐着冷靜問道:
“上次褚行昭的術後記錄,能不能讓我看一下?”
對方皺眉:“你是……他的家屬?”
她笑了笑,聲音有點發虛:“我是他志願照護過的人,他這幾天情緒不太好,我……隻是想了解下恢複進度。”
“抱歉,涉及隐私不能公開。”
喬燃勉強點頭,轉身離開,臉上維持着平靜,但指尖卻在發顫。
她想聯系褚行昭,哪怕隻是問一句:“你還好嗎?”
可她猶豫了很久,最終什麼也沒發。
因為她不确定——自己現在以什麼身份去關心他。
也因為,她害怕……他真的沒有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