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條關于“褚家内部繼承之争”的長文在小範圍轉發開來,配圖裡是模糊處理過的會議截屏、營銷賬号轉發路徑分析,甚至還附上一張當年褚沂陽留學時發表過的“研究型論壇”文章截圖——标題赫然為《醫學文本語言建模與僞造數據識别》。
标題本身與事件毫無關聯,可出現在這場“病曆風暴”後,便成了某種“會僞造醫學資料”的心理佐證。
輿論不再關心病人是否癱瘓,轉而把目光集中在另一個問題上:
是誰,選擇在褚行昭陷入公衆信任危機時,精準投放那一份病曆?
答案并不難猜。
所有人都知道病曆就是褚沂陽曝光的。他在最早的一場閉門會議中拿出這份東西,說那是“匿名渠道提供”,希望高層“内部查驗”,未曾想外洩。
沒人懷疑病曆本身的來源,直到褚行昭當衆失禁,狠狠地以“身體事實”打斷了質疑節奏。
自那之後,整場風暴悄然變了性質。
原本是“真相揭露者”的褚沂陽,此刻卻變成了“精心布局者”。
沒人否認他說的内容是對的,隻是他動機不正,時機太準,顯得過于精準,反而引起反感。
更要命的是,視頻洩露本身,從頭到尾都沒有他的指紋,卻因為他的“過度沉默”,引來更多陰謀聯想。
*
江弋将資料放在褚行昭面前時,話不多,隻低聲一句:“該起風了。”
褚行昭看着那些圖文資料,沒有露出喜怒,隻靜靜道:“不用再推了,已經夠。”
“你不怕他翻盤?”
“越打越重,越像陷害。”
他知道分寸在哪。
他不是要毀掉褚沂陽。他隻要把他從“舞台中央”擠回觀衆席,讓他沒有立場質疑自己,沒有底氣上台接權。
病曆就是沂陽放出來的,這點他從沒否認,也不需要。
但他利用這件事做的,隻是讓這份“合理披露”看起來像是——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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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褚沂陽在接連幾通電話之後,終于徹底反應過來。
他不是被冤枉,而是被“反利用”。
他确實拿出了病曆,确實曾經在那場小範圍會議上做了“内部提示”,也确實有意無意地默許它被一線公關團隊所掌握。
可他沒想到,一切節奏全被人“安排”得剛好——
褚行昭失禁那天,正好是熱度最高點;
匿名視頻上傳,僅一分鐘後引發裂變傳播;
而輿論在第一時間沒有洗白褚行昭,而是慢慢冷卻、等待,再于第三天,被所謂“網友自發”的追蹤分析,悄然引向他。
一切,不急不緩,精準、冷靜、像是一隻慢慢收緊的手套。
他開始調人查。
不僅查當時視頻是否内部人拍攝,更查與營銷公司往來賬戶中是否有外部轉賬記錄。
沒有。
非常幹淨。
甚至幹淨到他覺得惡心。
他的助理說:“要不要公開回應?我們可以用‘内部讨論材料被惡意外洩’來解釋當初的病曆披露。”
“那樣顯得我心虛。”他咬牙。
他太清楚了:再解釋,就是承認自己曾“故意而為”。
可不解釋,輿論會繼續發酵,讓人覺得他“不敢回應”。
他被困住了。
他本想一擊削弱褚行昭的可信度,卻反被利用——那份病曆是真的,破綻是真的,但他掀起的風,卻反過來推動了對方“更像病人”的設定。
這是最惡毒的反擊:不冤枉你,隻讓你主動下場、自我損耗,再順水推舟地踩你一下。
*
喬燃坐在圖書館小教室的最後一排,課件打開着,一直沒動過。
手機靜音了,但她隔幾分鐘就會點亮屏幕,查看消息。
一切都在繼續發酵。
她沒再去醫院,但那段視頻、那些熱評、還有不時刷出來的“褚行昭值得被尊重”之類的内容,讓她怎麼都無法抽離幹淨。
她不是不知道那場風暴背後有推手。
她更不是不知道,褚行昭在“當衆失禁”前後曾做過周密安排。
可正因為她知道,所以她才更不安——一個人究竟得經曆過多少羞恥,才會願意親手把尊嚴送出去當盾牌?
是控制,也是真實。
是操作,也是真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