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不會真弄死你。”他轉身走向門口,語氣溫柔得近乎殘忍,“我還等着他跪下來求我呢。”
門關上的那一刻,喬燃閉上眼,整個人蜷緊。
她不是沒想過會有這一刻,但她沒想到,在對方眼裡,他們的命運,從一開始就是籌碼,而她,是最合用的那一顆。
*
夜色已深。
褚行昭坐進黑色商務車,車門合上的那一刻,他的手機被關進金屬盒,外部信号切斷。
他擡頭,看着窗外飛逝而過的街燈,神色沉如鐵。
這不是赴死。
這是背水一戰。
*
病房裡很靜,隻聽得見儀器規律的滴滴聲。
褚承宗靠在床頭,氧氣管貼在鼻翼兩側,臉色蠟白,眼神卻還亮着。他的右手枕在被褥上,骨節突兀,隐隐顫着,像一隻即将斷線的弓。
許從瑤站在窗邊,沉默地望着外面黑壓壓的天色,一言不發。
江弋剛走,話帶到一半,老爺子就咳得幾乎喘不過氣。
“逼他親自去簽放棄繼承權的協議……”褚承宗聲音沙啞,像在喉頭碾着沙,“褚沂陽瘋了嗎?”
他身邊的管家小聲應了一句:“老爺子……要不要我叫醫生——”
“别動。”他冷冷攔住,像是要靠意志壓制全身的痛,“我活着,就是為了看着他們鬥。現在這算什麼?動人質?逼放棄?這不是鬥……這是在砸我褚家的臉。”
許從瑤終于轉過身來,語氣緩慢:“他不再受控了。”
褚承宗閉了閉眼,臉上浮現一絲疲憊與諷刺:“我當年讓他回國一定事務,是因為他夠穩。懷鈞死後,我不想讓集團空成一盤散沙。可我真沒想到,褚沂陽這孩子……連我也能算進去。”
他咳了兩聲,喘了一口氣,“我一開始,隻是想讓他們鬥一鬥,磨出真東西來。一個是棋盤外的野種,一個是正統裡壓着火的狼,鬥得好,就都能用。誰赢了,我就押誰。”
“可現在……”
他說不下去了,靠在床頭,眸光慢慢暗下去,像是終于從内心承認了一件事。
局失控了。
他本來是坐在棋盤上的人,現在卻成了被局外人包圍的病人。
“他已經不把您放在眼裡了。”許從瑤走近一步,語氣冷靜,“喬燃是底線,他明知道行昭一定會去,還敢動手,說明他不怕您翻臉。”
“他怕的。”褚承宗語氣微啞,“但他更怕,自己輸。”
窗外風起,窗簾邊角拂動。老爺子坐在病床上,眼皮垂下,像是看着一盤自己曾經精心布下的棋,如今每一步都在脫軌。
“怪我。”他半晌後低聲說,“他太過于自負了,行事太沖動,我早該察覺的。但也正因如此,我一直都不太喜歡這孩子。”
他心裡一直偏向的其實是褚行昭,隻是他不願意口頭承認。
“行昭呢?”他忽然問,“那小子呢?”
許從瑤頓了下,低聲道:“他已經準備親自去簽協議了。”
“他瘋了?”老爺子聲音猛地拔高了一些,帶着喘,“他簽了這份,就再不是我褚家的人了!”
“他知道。”
這三個字落地時,病房徹底安靜下來。
褚承宗終于閉上了眼睛。
一秒,兩秒,三秒。
他像是老了十年,臉上的褶皺被燈光拉得更深,骨頭像塌了下去一樣。
“他們誰都不是我的繼承人。”他低聲說,“我以為能選一個留下,結果他們誰也不打算留下來。”
風繼續吹,簾子掀起,像是呼應着他這一句話裡無聲的斷裂。
“老了啊。”他緩緩閉上眼,聲音幾乎聽不見了,“我是真的,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