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黃的書信一來一回也要月餘。”
身後傳來的聲音低沉又清晰。
像熱油澆在心口,劈裡啪啦地響。
“隻等我一個月,可好?”
丹紅停下腳步。
她沉默着。
王槊覺得她默認了,隻是此時此刻他不敢妄加揣測丹紅的心思。
她說出口的話都能撤回,更何況一個沉默的态度呢。
“可好?”王槊又輕輕問。
聲音繞在丹紅的耳邊,像是貼在她的身後,輕柔得像一陣風,可憐巴巴的。
丹紅終于開口了。
“你得去問老太太吃不吃得慣我做的飯菜。”
王槊短促輕快的笑聲像一截羽毛,在丹紅耳畔若有若無地掃弄着,激得她耳垂通紅。
丹紅心下忿忿地罵:瞧他得意的——
她擡步就走。
王槊依舊緊随其後,又迫切地說:“一定要等我。”
丹紅讨厭死他這樣巴巴着不放,轉身瞪着他:“如果你回不來呢?”
“不會。”王槊決然地說。
如果一件事還沒做,就開始想着失敗,那他必然不會成功。
丹紅忍了好半天,才把反唇相譏的刻薄話吞回去。
雖然沒有再開話匣子,但王槊熾熱的目光一直追着她環住她繞啊繞的。
丹紅頭一回埋怨起他有一雙會說話的眼來。
“是要去替李公子做今日讨論的事情?”丹紅匆忙别過頭,随便找了個現成的話頭堵上。
王槊的眼睛卻更亮了。
——她終于關心自己的蹤迹。
“嗯。”他近乎迫不及待地回答,“領一隊邊軍抽調出來的人,到……”
王槊的聲音突然卡住。
大概是涉及要求保密的内容。
他歉疚地看向丹紅。
丹紅也不逼問,把他那可以用來點火的眼神糊弄走就行。
二人先後走進店裡。
錢月看看丹紅,又瞥一眼王槊,一直不明所以着。
直到丹紅在旁看着王槊将她上午才拿過來的行李搬到門口的牛車上。
錢月才恍然大悟。
這是吵架又和好了?
她憋着揶揄的笑觑看丹紅,被丹紅惱羞成怒的一眼瞪回去。
臨走前,丹紅将她做下的規劃放到錢月手中:“李公子那邊會派精通于此的管事幫你處理,若有矛盾之處你叫人請我來就是。”
錢月連連應下。
丹紅轉身上車的時候,瞥見王槊扭過頭,嘴角似乎彎彎的。
等她在車上坐定,才反應過來王槊剛剛就是在偷笑!
他聽着丹紅對錢月的話,就好像她依舊會在王家住很久,那兒是她的固定居所,故而開心起來。
丹紅真是惱他。
怎麼這點兒小事也值得他開心,還不把自己的心緒藏好,叫她能發現了。
丹紅生氣地踹了腳前邊的擋闆,就當是隔着擋闆踹到王槊身上。
“得意忘形”的王槊自然沒察覺到剛剛那一聲“咚”是有人在踹他。
他晃晃悠悠地趕着牛車,心也随之快樂地蹦跶,連這一路晚霞都是如此春光燦爛。
牛車停到院裡。
劉珠打屋裡向外一瞅,随後慢悠悠走出來,盯着丹紅稀奇地看。
“怎麼,這兒大點工夫,老太太就認不出來我了?”丹紅被她瞧得雞皮疙瘩聳立。
劉珠“啧啧”兩聲,又看看天,感慨道:“哎喲,人老了真是不得了,竟然一個午覺睡上幾天的工夫都沒發覺到。”
這是笑話丹紅說要出去住幾天,結果一個下午就回來了。
丹紅跟個吹肚魚似的,被劉珠一戳就氣脹了,不着四六般開口:“要不是您兒子一把鼻涕一把淚把我求回來,我才不回來呢。”
正替丹紅搬行李的王槊默默看過來。
丹紅頂着他的目光照舊臉不紅心不跳,甚至很是挑釁地瞪回去。
王槊便還是默默地低頭,認下這個“哭包”的謠言。
劉珠卻無所謂她是不是被王槊“哭”回來的,反笑呵呵道:“甭管怎麼求回來的,能把你哄回來,那就是王槊的本事。”
丹紅心說:他有個屁的本事。
不過是倚賴我……
心思原來也能被中途截斷,丹紅不願意繼續想下去,扭頭往廚房去:“老太太有沒有給我剩點飯菜?餓死我了。”
“回來得那麼晚,哪裡還有飯菜?”
“叫王槊給你再燒一鍋。”
雖然隻是幾天,但院子裡倒是有幾分迎來久違喧鬧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