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川兄。”陳清輪皮笑肉不笑,“還走着呢?”
不然呢?
飛回去嗎?
葉啟澤倒是不惱他這副假到欠揍的模樣,笑着回禮。
“那我先走一步了。”陳清輪得意洋洋,催馬前奔時又瞥了眼葉啟澤,調侃道,“腿腳真好。”
葉啟澤又吃了一嘴馬蹄揚起的灰,卻不覺得生氣。
他隻生出些不可與人言的竊喜。
對手是這樣一個人,何愁美人不複歸呢?
自找到門路,陳清輪便接連不斷上門向方老先生獻殷勤,雖是打着拜訪老先生的名義,眼神卻在丹紅身邊打轉,實在是司馬昭之心。
葉啟澤卻如他所言,确實多日不見。
也不知他在背後耍了什麼把戲。
隻是陳清輪來得頻繁,隻差在竹籬外搭個窩天天守着,連丹紅都惱他,更擔心老先生對此不滿。
可方老先生看破不說破,照舊和藹的招待來客,品茗讀書。
倒是丹紅先耐不住,在難得無人來訪的一天,為老先生斟茶後,斟酌着詢問:“陳泓琅頻頻來訪,老師是否覺得不妥?”
方老先生笑問:“有何不妥?”
丹紅有些說不出口。
方老先生卷着書在丹紅腦袋上敲了一下:“思慮太重。梁玉,你最是面冷心熱。”
丹紅微怔,想不到老先生會給她這樣一個評價。
她面冷心熱?
丹紅覺得好笑極了,自己逢人三分笑,待人接物無不體貼,實則連感情都要掂量價值幾何,老師這話,怕是說反了吧?
她又想:老師大概是以為自己擔心葉、陳二人的糾纏辱沒方家的門風。
所以覺得她是在為别人着想。
可丹紅覺得,她不過是怕老先生嫌棄她招惹是非,将她逐出師門,那她可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這般想着,丹紅便沾沾自喜,隻覺連人精一樣的方老先生都看走了眼,被自己蒙蔽。
不過這份喜悅又像是藉由浮于表面的借口,暗暗蔓延開的另一重歡喜。
也許她的高興,是因老先生的信任與偏袒。
丹紅不願去想。
她絕不是感情用事的人!
方老先生不知是不是看出什麼,笑道:“既然腦中盡是旁骛,不如塞些别的。”
“我料近日有客來訪,你不如猜猜他為何而來。”
有客?
誰?
丹紅的思緒瞬間被這件事占據,既然老師要她猜,那必不可能是她一無所知的人。
将所有與師生二人相關的角色回憶一通後,丹紅鎖定了一人。
隻是方老先生如何能斷定他近日前來拜訪?
又為何要讓自己猜他的來意?
不待丹紅把那個模糊的猜測琢磨清楚,她思索了一天的人已然出現在竹籬外。
還湊巧與陳清輪撞個正着。
陳清輪同他行禮寒暄,瞧着人模狗樣的。
來人對這位東宮近臣也很是客氣。
二人還未叩門,正在收拾房間的丹紅目光已經從外邊掃過,遂出門相迎。
來者正是前些日子來訪的老先生從前學生,現任禦史台禦史大夫的龐耳,字聞之。
丹紅早早旁敲側擊過這人的身份。
與方夫人閑聊時,還得知這位禦史大夫出仕前嘗暫住方家,與尚未出閣的方夫人有過數面之緣。
不過前朝東宮事發後,方家男丁除曆經三朝德高望重的老爺子外盡數入獄,當時嫁到顧家的方夫人曾背着丈夫四處走動昔日方老先生門下學生,時任監察禦史的龐耳卻早早避而不見,與方老先生割席得很是徹底。
他當時不過是個五品小官,這件事求也求不到他頭上,此番作态實在叫人心寒。
方夫人因此怨怼過他好幾年,直到女兒漸漸長成,她才慢慢放下。
那一場大亂,明哲保身已是不易,這麼多年就連她這個嫡親的孫女也不得不龜縮在顧家,明面上對親爺爺閉口不談,如何能要求旁人?
隻是二人再未有往來。
是以,龐耳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兩次來訪方老先生,着實奇怪。
丹紅甫一現身,陳清輪便眼睛一亮,也不管那些虛禮,好似個屋主人般徑直入内向丹紅走去。
一湊到丹紅身邊,那張嘴就興沖沖地叭叭:“袁敏惠要贈我一匹通體雪白的馬駒,我昨日看了,十分漂亮,很是襯你。你不是沒學過騎馬嗎?我來教你可好?”
丹紅是沒正經學過馬術。
但要跟着這隻聒噪的鹦鹉去學,恐怕也不是什麼正經的教學。
她笑容得體:“今日有客。”
言罷,不看陳清輪的神情,上前迎龐耳入内:“龐大夫,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