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城市正下起雷陣雨,黎緻修靠着車窗,看着窗外的街燈從眼前飛速穿過,暖黃色的燈光一道一道從他臉上掠過,他微眯起雙眼,心事重重,車内的空調吹得他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他和烏淨軒正驅車前往烏點點就讀的第一個高中,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無比好奇他的過去,沒想到一個小屁孩竟然藏了這麼多秘密。但他有點不好的預感。
從老師和同學的訪談裡得到的線索比較少,他們把最後的希望放在學校,親自去那個籃球隊辦公室找找,興許能從中有所收獲。
迎接他們的是烏點點的高一班主任,她現在教高三,恰好高三學生開學她才能來接他們。她是一名個子比較矮小的老師,慈眉善目,優雅從容,見到烏淨軒倒是一恍惚,笑說兄弟倆人長得太像一時讓她失了态,還說感覺黎緻修很臉熟,似乎見過他。黎緻修便覺得這老師是在說客套話,因為他壓根沒來過這裡。
他們被帶去教務處拿了烏點點的一些檔案供參考,包括他的作業本、學校組織的心理調查問卷等等,他們簡單翻了一下,沒有異常之處,始終沒有什麼收獲,但還是收下了這些文件。
最後老師給他們帶路帶去籃球隊的辦公室,此時正值午休時間,屋外雨仍下個不停,辦公室裡有不少留在學校訓練的男生聚在一起打遊戲,聲音在房間外聽得一清二楚。老師一拉開門,把他們吓得一激靈,如一群手忙腳亂的猴子,有的把手機匆忙墊屁股下随手抓起一本書歪歪扭扭掩飾,有的拿不穩手機直接甩到老師腳邊……
老師扶了扶眼鏡,撿起甩到她腳邊的手機,她把他們帶進辦公室後轉身出門,走了幾步又折回來,把手機還給那個學生,她一露出和藹的笑容,辦公室的氛圍如冰雪融化般變得輕松,孩子們和老師打着趣,他們站在一旁不禁感慨青春真好。
看他們學校的氛圍感覺不錯,不像是會出現黑惡勢力之類的事件。
烏淨軒拉了把椅子坐在人群中,盤起一條腿,像大哥一樣和那群小弟弟們聊起天,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遊戲攻略。感覺和他們熟絡了之後,便問起他們是否認識“鐘離”這個學長。
他們不認識也正常,畢竟這是三年前的事了,人家離校他們可能才還沒入學,況且鐘離也不是學校名人。
一個學生給他們指了一面牆,那裡挂着每一屆校隊成員的合照。
照片牆按時間整理得很清楚,他們很快就找到那一年的照片,隻有兩張,但他們那一屆的男生都長得不賴,很難找到完全符合描述的男生。
兩張照片裡男生的造型不同,人數也不同,聽那個校草說,鐘離在後來離隊了,如果找出第一張照片比第二張照片多出的人就能确定,可兩張照片學生變動太大,他們很難确定。
烏淨軒拿着兩張照片再次細細比對,黎緻修則繞着辦公室四處打量,最終将視線停留在他們的展示架上。
展示架擺着一顆籃球明星的親簽的籃球、不少聯校比賽的獎杯、一些個手辦等,但在一個無人在意的角落,擺了一台DV機,上面落了不少灰,明顯很久沒有人使用它了。
黎緻修剛想拿起,便被一學生制止,因為那個是用來墊展示架的,一邊堆放獎杯,一邊拿這個保持架子平衡。黎緻修伸手挪了挪這一整排的獎杯把它們平衡擺放,再把DV機取下來。
那群孩子見他們兩個都沒穿校服,身材比較壯碩,而且是老師帶來的,所以不敢對他們說什麼,怕他們是便衣來他們辦公室搜證的,如果一開始沒有烏淨軒調節氣氛,可能他們早已灰溜溜跑回體育館裡去。
黎緻修撣掉DV機上的一層灰,問他們:
“這是誰的?”
“以前學長留下來的。”
最早進校隊的成員說:“這個在我來的時候就有了,不過它好像壞了,也不知道是誰的我們就沒有扔。”
黎緻修擺弄起DV機,這個和他的那台相似,裡面沒有錄像帶,機子太久沒有保養,一些地方已經鏽到完全無法使用。
他想起烏點點剛來他家的時候就對他的DV機感興趣,或許眼前這台DV機與他有關?
他和烏淨軒對視了一眼,然後和孩子們說:“這台DV機借我們一用,或許我們能幫你們找到原主。”
孩子們沒有反對,任由他們察看屋内的一切,幾個坐立難安的收拾收拾溜回體育館去了,有第一個人離開,緊跟着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最終辦公室隻剩下他們倆。
“走了也好,反正問他們也問不出什麼東西。”烏淨軒坐上他們的沙發,拿着手電筒邊研究兩張照片邊說道。
房間安靜下來,隻能聽到屋外的雨滴聲,綿密細雨沙沙落下,還夾雜一點點從不遠處傳來的朗朗讀書聲。
“六國破滅,非兵不利,戰不善,弊在賂秦。賂秦而力虧,破滅之道也。或曰:六國互喪,率賂秦耶?曰:不賂者以賂者喪。蓋失強援……”
黎緻修拉開窗望去,幾個女生圍在讀書長廊一起背誦課文,原來這附近就有一處供學生背誦的區域。
一陣回憶浮現在他眼前,他想烏點點念念叨叨的樣子,那家夥難道真的是在這屋子邊那個啥,邊聽屋外的學生背誦的?最終形成了條件反射,成為習慣?簡直不要太離譜!
烏淨軒見他看着窗外發呆,在他背後吼了一聲吓住他。
“發什麼呆?”
“想起了烏……”黎緻修估計烏淨軒不願聽到他睡了他弟弟相關的事,于是把後半句吞了下去。
“想我弟?”烏淨軒擰緊眉頭盯着他。
黎緻修撇撇嘴,隻好把剛剛的猜想和盤托出,他看着烏淨軒淡漠的臉越說越沒底氣,可說完,烏淨軒隻是背對着他又拿起桌上的照片比對。
“我猜想,說不定那個叫鐘離的人還給你弟錄了像。”
黎緻修不知道他聽進去沒,他轉身就去翻辦公室的各個櫃子,試圖找出錄像帶戴罪立功。
烏淨軒也跟在他後邊翻找起來,黎緻修瞥了他一眼,嘴角彎起一個不起眼的弧度。
“我可以鎖定那個人的臉了,拍了照傳給你了。”
“好。”
他們把屋子翻了個遍,連牆縫裡不知道儲藏了多久的臭襪子都讓他們給翻到了,而錄像帶的一點影子也沒有。
“那個人就算錄了肯定自己藏好了,不太可能放在這種公共區域的。”
烏淨軒像洩了氣的氣球一樣說道。因為是下雨天,這個辦公室沒有開空調,他抹了一把脖頸和額頭滲出的汗,衣服被汗浸濕了緊緊貼着後脊背。
黎緻修關上窗,拿起茶幾上的遙控器開起空調。
“那個校草給你聯系了嗎?”
他們因為找不到鐘離這個人,所以委托校草去聯系他的家人朋友。
烏淨軒拿出手機,從他們和他通話到現在已經過去兩天了,這個人還沒給他發過消息,他們也不好意思去催他。
他們躺在沙發裡吹着冷風歇息,從空調裡吹出的風味道很不好聞,黎緻修正起身準備出去外面透透氣,烏淨軒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
校草給他們發來一個地址,附上一句話:“這是鐘離家的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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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打算在晚上的拜訪,不宜太早也不宜太晚,掐一個父母都在的時候才好商量。他們在樓下徘徊到九點整點才帶着一個果籃上樓去,門鈴響了很久沒有任何人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