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緻修仍堅持站起,扶着床邊沿顫顫巍巍直起身。
“都殺人了,還妄想做調解,真是可笑,這都用真刀了,還以為過家家呢。你說你,你們到底在做什麼,那個瘋子幹嘛要殺你?”
黎緻修沉默半晌,“我不是沒有死嘛。”他心口無力,很難支撐自己的身體站起,說完一句話要大口大口地喘氣。
邱女士看他掙紮的樣子,不禁流下兩道清淚,“那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如果再深點的……”
“有您這樣詛咒自己兒子的嗎,邱女士?”
“好好好,我不說了,你也别再亂動,小心傷口裂開。”
有人敲響他們的門,簾子被邱女士拉上了沒法瞧見外頭的人。
在邱女士去開門的片刻,黎緻修坐回床上伸展胳膊,他的四肢跟新安上似的讓他感覺無比陌生。
一撥人湧入他的房間,他們是來和他商量調解的,此刻他們的目光都集聚在他身上。
黎緻修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尋了一圈,沒有見到烏點點,他把最後的希望放在烏淨軒的背後,畢竟烏點點這孩子總是容易害羞不愛說話,人多的時候經常躲在人背後。烏淨軒猜出他想要找什麼,他側過身,和他擺擺手。沒有人。
烏淨軒的父母看起來蒼老了許多,他們似乎因為這兩日的奔波耗盡了精力,他們動動唇準備向前和黎緻修說話,但黎緻修擡手制止了他們。
“各位,說起來可能有些慚愧……”他清了清嗓子,艱難地說出這半句話。
明顯房間裡的人神情都無比緊張,他們即使有明确的證據證明犯案者是烏點點,但他們從烏點點口中問不出動機,為了解事情真相隻能問另一個當事人。
黎緻修正襟危坐,語氣嚴肅地說道:“烏點點沒有惡意,刀是我拿給他的,我告訴他如果我做太狠了就捅我。”
“你說什麼?”邱女士擰緊眉頭不可思議地問他。
“現場的作案工具警方采集過指紋,上面隻有烏點點一個人的指紋。”跟随而來的民警認真說道。
“那麼較真幹嘛,我說那是我的就是我的!”
“孩子,你為什麼要袒護他呢?”邱女士露出憂傷神情,聲音顫抖地問他。
“沒袒護他,事實就是我說的那樣。媽,爸,我們可以和他們和解了吧?”
邱女士捂着胸口差點昏倒,黎緻修把他扶到床邊坐好。
“我的身子硬着呢,這點傷沒幾天就好了。”
黎父抽了他一耳光,擡手準備再扇下來被邱女士制止住了。
“别打孩子,他還受着傷。”
“他腦子不清醒,我非要把他抽醒!”
其他人眼看他們在處理家事,識趣地退了場,隻有烏淨軒父母前來阻攔黎父,但他們被黎父喝退了。
黎家沒有再追究,但是黎緻修提出了一個條件——他想要見烏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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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緻修看着走進病房的烏點點,他雖然和以前一樣拘謹,但現在的他看起來就和陌生人一樣,他的神情少了初見時的靈性,而多了許多的冷。
“坐吧。”
黎緻修和他示意了床邊的一把椅子。
烏點點聽話地坐下,他埋着頭,長長睫毛擋住他的瞳孔。黎緻修看不清他眼底的神情。
“我可以問你為什麼嗎?”
烏點點沒有回答。
“你隻需要答是或者否就行。”
烏點點搖搖頭。
“我半條命給你取走了,你不理我嗎?”這句話黎緻修說得很小聲,更像是在自嘲。
烏點點咬住下唇,嗫嚅着說不出話,像是在哽咽。
黎緻修歎了一口氣,“我是個多令人讨厭的人,才能讓你憎恨我?”
他不敢問出那句:“你有沒有愛過我?”因為他知道他的回答百分百是搖頭。
“你走吧。”
他側身躺下背對着他,攏了攏被子給自己蓋上,聽見背後的人離開椅子,他的輕緩的腳步聲漸漸離去,最終門把手一擰,這個房間再無其他聲響,隻剩下他的抽泣聲。
偌大的房間又隻剩他一人,他捂着自己的心,感覺那裡像被千萬把刀連續紮入那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