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簽完字後,虞昭頭也不回的從書房裡離開。
艾斯克剛剛因為虞昭答應了婚約而平複下的心情又忐忑了起來。
唉,沒辦法…誰叫他一開始做的不夠好。
虞昭走向了國王的書房。
他站在厚重的門前,指尖懸在空中片刻,才輕輕叩響門扉。
“父親,是我。”
門内傳來一聲歎息,随後是機械鎖解開的輕響。“小昭?你自己進來吧。”
門無聲滑開,撲面而來的是古籍與電子數據闆混雜的氣息。國王的書房寬敞得近乎空曠,四壁高聳的書架上擺滿了紙質典籍——這在星際時代幾乎是奢侈的收藏。全息星圖在地面緩緩旋轉,将虞昭的靴底映成流動的深藍。
國王背對着他站在觀星窗前,蒼老的手指撫過一架古董天文儀的銅環。窗外,萊國主星的極光正如紗幔般垂落,将他的白發染成幽綠色。
虞昭沒有迂回。
“我跟那個太子的婚約,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的聲音在書房裡顯得格外清晰,驚起了栖息在窗外樹上的鳥兒。
國王的肩背明顯僵硬了一瞬。他慢慢轉過身,臉上浮現出虞昭從未見過的複雜神情——那是一種混合着愧疚、懷念與決然的蒼老。
“我已經處理完這件事了。”虞昭補充道,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腰間的粒子槍,“太子修改了婚約條款。”
國王摸了摸修剪整齊的灰白胡須,忽然走向最角落的書架。他的手指在《星際植物圖鑒》的書脊上停留,輕輕一按——
“咔嗒。”
《星際植物圖鑒》的書脊滲出藍光,暗格開啟的瞬間,虞昭嗅到記憶腐爛的味道。全息投影儀在國王掌心蘇醒,他枯槁的指節撫過啟動鍵,如同撫摸墓碑。
“小昭,還記得你的媽媽嗎?”
虞昭的瞳孔收縮。
媽媽?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他想起的是另一個媽媽——那個被底層星賭徒毆打到沉默的女人,那雙在離開前突然恢複清明的眼睛,那句“對不起,我也好想愛你”。
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平靜得可怕:“不記得了。”
國王苦笑着按下投影鍵。
藍光中浮現出一位穿着萊國傳統服飾的少女,她正坐在鋼琴前回頭微笑,銀白的長發用藍玫瑰發簪松松挽起——那張臉,幾乎與虞昭一模一樣。
藍玫瑰的幽光中,少女的臉龐讓虞昭戰栗。那不是相似,是鏡中倒影般的緻命重合。她發間簪着的星芒藍寶石,此刻似乎正在他鎖骨下方發燙。
“你的母親,萊琳娜。” 國王的聲音沙啞,“我的妹妹。”
“你不是我的骨肉,是星海送給舊王朝的悼亡曲。"
虞昭居然感到沒有一絲意外。
影像中的少女忽然開口,歌聲如清泉流淌。那是首古老的萊國民謠,關于被放逐的公主與隕落的星辰。
虞昭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
原來如此。
他的這個母親和他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可他上輩子的母親和他隻有四分相似。
“你媽媽在邊緣星闖蕩的時候得到了一顆玉髓。那是從一個修仙的國度——仍然保持着古地球時代習俗的華國那裡找到的。”國王繼續說道。
“她不見蹤影整整十年,一回來就帶着一顆蘊含着無限能量的玉髓和已經一歲的你。”國王頓了頓。“不管我們怎麼問,她都沒有說出這是從哪來的,隻告訴了我們她到了華國。”
“後來這顆玉髓不知為何被聯邦的人知道。不知道是誰堅稱這顆玉髓有着重返年輕逆轉時空的能力,于是聯邦以剿滅星盜為理由,霸占了我們的一顆資源星。”
“他們說,要麼交出玉髓,要麼開戰。”
萊琳娜交出了那顆玉髓。
“可是,離開了血脈的玉髓隻是一顆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玉石。”
“他們又說,要麼交出萊琳娜,要麼開戰。”
他走向星圖,手指劃過一片灰暗的星域。“我們選擇了第三條路……讓她假死逃脫。”
房間陷入死寂,隻有仿生夜莺在窗外發出機械的啼鳴。
“但聯邦不是傻子。” 國王突然轉身,眼中燃燒着虞昭從未見過的怒火,“他們發現了真相,既然已經無法攔截萊琳娜的逃離,就幹脆讓她死去。然後——”
他的手指猛地指向虞昭。
“他們要求用她的孩子來抵債。”
他們認為相同的血脈會有相同的作用。
——而虞昭劇情開啟前的深居簡出也是為了保護玉髓不被他人知曉。
虞昭深深地吐出一口氣。
他的臉雖然仍舊平靜,但内心深處卻早已掀起波瀾。
——為什麼太子好像不知道這件事?
——難怪當時太子要離婚,整個皇室都震怒了。
“那麼,我要去華國一趟。”
虞昭的聲音在空曠的王座廳内回蕩,驚起了窗外栖息的金絲雀。陽光透過彩繪玻璃,在他銀白的睫毛下投出斑駁的陰影,像是給那張與萊琳娜幾乎一模一樣的臉龐蒙上了一層破碎的面紗。
國王的手指突然攥緊了權杖,青筋在蒼老的皮膚下蜿蜒如蚯蚓。二十年前的雨夜,那個有着同樣清冷嗓音的少女也是這樣站在王座前,發梢還滴着雨水:"哥哥,我要去找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我知道..."國王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權杖底端在地面拖出長長的刻痕,"你一定會走上這條路的。"
虞昭注視着老人顫抖的眼睑下滾動的淚光,忽然想起玩家曾說過的話——"你們NPC連悲傷的算法都這麼逼真嗎?"
就像冰刃破開凝固的時空。他倚在機械門框邊,日光順着銀發流淌到軍裝立領上,将脖頸處淡青血管照得宛如琉璃裂紋。
國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歎了口氣。當他再次擡起頭時,虞昭看見那雙渾濁的眼睛裡泛起奇異的漣漪,仿佛透過自己在凝視某個消逝的幽靈。
“我知道,你一定會走上這條路的。”
虞昭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艾薩克已經走了。
太子留下的玫瑰還在水晶瓶裡盛放,虞昭卻覺得房間前所未有的空曠。他解開軍裝領扣,任由銀發散落肩頭,赤腳踩過滿地月光。
華國……
指尖撫過戰術屏上閃爍的陌生星域圖,那是玩家絕不會涉足的空白地帶。《星河霸權》的主線從未提及這個古老國度,就像系統刻意抹去了某些代碼。
"權限不足。"
他回想着今天發生的一切。
華國在現在被提起是絕對不正常的——主線目前隻推進了三分之一不到。
難道是因為玩家不在他身邊嗎?為什麼他沒有被系統阻止。
還是說世界意識、遊戲系統也想讓他探索這具身體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