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昭看了眼遠方城門口密密麻麻的追兵,低聲道:“……我原本還想在江南多待幾日的。
“我們得走了!”玩家拉着虞昭後退。
“下次别在甜點裡摻藥了。”他說,像是認真在總結教訓。
玩家一時無言,隻能拉着他縱身躍起,踏着屋頂飛奔。身後是越來越多的追兵,喊殺聲震天。
他們越走越遠,天色也漸漸明亮。虞昭在前,玩家在後,他看着虞昭墨發飛揚、神情沉靜,忽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不是同伴,不是搭檔。
是……别的什麼。
“他根本沒對我說過什麼‘别喜歡我’‘不要靠近我’這種話,可我就是知道,他不屬于誰。
但我還是……想試試。
哪怕陪他逃亡,哪怕跟他走盡天涯,我也不想再放他一個人了。”
玩家想着。
他們在越來越密的追兵之間穿梭而出。
江南的天光愈發灰暗,他們的身影像流光掠影,在瓦片之上飛躍而去。
————
夜雨未歇,湖面漣漪不斷,細碎的水珠從空中垂落,打在泛着寒光的青石闆上。
他們還在被追殺。
城中的守軍、南王餘黨、甚至不知從哪冒出來的死士似乎被設定成了某種有自動程序的小怪,一道道身影在屋脊間飛掠,像夜色中攢動的獠牙。而虞昭與玩家卻不再回頭。
他們早已翻過城牆,身後是警鈴未歇、火光連天,一直逃到另外一座臨湖小鎮。
可殺意仍在緊随不舍。
虞昭腳步一頓,路過一個早已關門的糖人攤。他低頭一瞥,随手從攤子角落拿起了一把油紙傘——傘面上繪着淺色花紋,但卻早已破舊,是被主人抛棄而失去生機的傘。
虞昭一手握着那把從攤子上順來的油紙傘,傘面陳舊,布滿細密裂紋,似乎一撐開就會破碎。但他隻是輕輕一撥,靈力注入傘骨,整柄傘便悄然綻開,安靜地遮住夜色、風聲與喧嚣。
他在傘下,腳下是水。
靈力自指尖流入傘中,又從傘面反推至腳下,與水面交接那一瞬,像有千絲萬縷在水中紮根,将他的身影穩穩懸在湖心——不快,不緩,像落雪,也像一枚羽毛拂過晨風。
風帶着水氣拂面,有點涼。他的黑發被吹起一角,遮住眼睛,他并不去撥開,隻微微偏了偏頭。
他看見了湖,看見了追兵,看見了身後風雨将至的江南。
也看見了自己。
水光倒映中,他撐着傘,在湖上行走,身形如浮光掠影。
他微微擡眼,隻覺得靈力已融入自己骨血,如星辰嵌入夜空。不是為了赢一場戰鬥,而是為了不留下痕迹地,從這廣袤星河中穿行而過。
他輕輕撐開傘。
雨絲落在傘面上,發出細碎的簌簌聲。虞昭回頭看了玩家一眼,像是在确認他有沒有受傷。
然後,在玩家還沒反應過來時,他反手一拉,将他攬入傘下。
“别亂動。”他說。
下一瞬,兩人躍入湖面。
水面波光潋滟,湖上有風,帶着雨裡青草與水汽的清香。
虞昭足尖輕點水面,如履平地,衣袂與傘綢一同揚起,仿佛被風牽引的畫卷,在湖面上鋪展。
他不是舟,而是傘下的人,是傘下藏風的劍。他并未真正逃走,而是選擇了“飄”。避其鋒芒,順水而行,既是退讓,也是蓄勢。
虞昭并沒有飛得很快。
腳下的水紋一圈圈蕩開,他撐着傘緩步前行,像是在夜雨中散步一般。而他身後的刺客們卻不敢大意,一步遲則被身後湍流反卷,快一步又追不上那一傘之隔。
“你在耍他們?”玩家小聲問。
“沒有。”虞昭聲音低淡,“隻是沒必要跑。”
湖面微涼,傘下卻溫暖。油紙傘仿佛隔絕了整個世界的喧嚣,隻剩下兩人的呼吸與腳下的水聲。
遠處刺客終究追至。
虞昭忽然停下,側頭看了他們一眼,然後将傘微微向後旋轉,傘尾蕩出一道水波,随風刮向敵人,竟帶起一圈淩厲的劍氣。
下一秒,他騰空而起,折傘收入背後,一手拽起玩家,一手執劍劃出一道光弧。
水光折影、劍氣如虹。
那一刻,雨水重落,打濕了發梢與衣角,但他眼中光芒未散,像是天邊那一輪藏在雲後的月——冷而清,明而利。
“閉眼。”虞昭輕聲說。
玩家聽話地閉上眼,卻感覺到風起、水動、靈力如潮。
他帶着玩家在湖面一躍而過,身後劍氣劃開一整片水幕,如珠簾碎落,追兵在水聲中失了方向,隻能望着湖心那一點人影遠去,逐漸被夜色吞沒。
“在那一瞬,我想,如果逃亡注定要繼續,那我願意一直陪在他身邊。
哪怕隻是傘下的一道影,也足夠。”
————
虞昭在用傘的時候,其實沒有想那麼多。
他能感受到那舊傘原本的紋理與生命,它本是尋常的一部分,傘面枯黃、柔軟、薄如蟬翼,可在他的靈力灌注下,竟變得如刃、如劍,鋒利到能切金斷玉,再次散發出瑩潤光澤。
靈力穿過經脈、遊走指節時,他的心也随之沉靜下來。
他發現,靈力是一種再生的力量,是一種自然對人類的饋贈,而人卻用此來傷害世界。
他又摸了摸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