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議看此章搭配《招搖》】

江南水流緩緩，連空氣中都浮動着潮濕的香氣。

虞昭站在茶樓二層，目光越過層疊屋舍，無意間落在河岸對面那艘雕梁畫棟的華船之上。

他的銀發已染成黑色，顯得更為内斂。

白發如寒雪冷霜，黑發則像一柄藏鋒入鞘的劍，溫潤平和，卻在他擡眼的瞬間，在淡色瞳孔中折射出一絲銳意——鋒芒未出，已令人心悸。

他低頭飲了一口昨天也喝過的甜釀，舌尖嘗到熟悉的甜味，神情便微不可察地松弛了幾分。

玩家看到他柔和的眉眼，也靠在旁邊打趣：“你染完頭以後吃甜的次數明顯更多了，你不會以為這樣看起來更像個普通人吧？”

“吃甜和僞裝沒有關系。”虞昭道，“隻是因為好吃，我很喜歡吃。”

玩家原以為他隻是在敷衍，可那句“很喜歡吃”說得分外認真。

他有些發愣——那樣一個人，也會對“喜歡”二字如此坦誠嗎？

虞昭剛說完，河對岸那艘船上便正好傳來一陣嬉笑聲。

那是當地的一個王爺——一位權勢滔天、驕橫慣了的宗室貴胄，自稱南王，仗着皇親身份在江南肆意橫行。傳聞他好男色，最喜在水宴時“尋歡作樂”，朝中幾次想動他，皆被其背後母族壓下。

今日這王爺倚在船舷，手中搖着一柄雕金折扇，半醉不醉間忽然看見樓上的虞昭。

他頓時眯起眼睛，扇骨一收，口中啧啧道：“江南竟還有這種人物……”

南王揮了揮手，旁邊就有一小厮上前，小厮附耳于他，點了點頭下船去了。

虞昭正看着江邊風景，不一會，便有人前來傳話，說“我家王爺請樓上那位公子下船一叙”。

虞昭垂眸，不語。

玩家擋在他身前，語氣冷了半分：“不去。”

玩家顯然也接收到了這王爺的信息——畢竟南王可能算是這小郡的最終boss。

虞昭知道南王必然不懷好意，但這樣赤裸裸的欲望還是讓他皺了皺眉。

使者讪讪一笑，道，“我家王爺隻是敬慕公子之貌，想結個朋友——您這般天人之姿，不入王爺眼簾便罷，入了，又豈肯錯過？”

玩家正要發作，虞昭忽然擡手，将碗蓋一指彈出，蓋子“啪”地一聲釘在使者身側石磚上，炸出一道細小裂痕。

使者霎時間臉色蒼白。

——他居然感受到了殺意，隻是因為一句在他眼中再尋常不過的邀約。

使者動作僵硬地轉身離開了。

他走後不久，這樓下忽有人上來送茶點。

虞昭剛擡眼，看見是喜歡的蓮子湯，正要喝，鼻尖聳動，卻聞到了一絲與蓮子的清香截然不同的味道。

他指尖輕擡，凝聚靈力于盤身，瓷盤無法承載這能量，整碟茶點散落，糕點落地，瓷盤碎裂，一股詭異的香味立刻彌漫開來。

玩家在他旁邊探頭探腦，嗅了嗅，鼻子都有點麻。

虞昭蹲下身，輕撫地面。

“這是…迷藥。”虞昭眼底透出一絲冷意。

“那家夥敢對你下藥？！”玩家當即怒不可遏，“信不信我現在沖過去把他船掀了！”

他生氣，但這怒火下竟然是一種更加隐秘的嫉妒。

虞昭沒說話，隻是慢慢站起身來。

他緩緩走下茶樓，衣袍無風自動，淡藍色靈力在他周身環繞。

虞昭手掌輕輕一翻，靈力化作淡藍色的漣漪，在他腳下緩緩旋轉。

然後，他一步踏出，走上了水面。

那一刻，江南的水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壓住，泛不起半點浪花。他的每一步都落得極輕，腳尖點水便穩穩停住，就像踩在透明的大路上一般。

靈力在他體内緩緩運轉，如星艦中運作的引擎，平穩而精準。他能感受到每一寸能量流動的方向，就像感知自己呼吸一般自然。

這是他第一次踏水而行，在江南這片潮濕溫潤的區域，湖面霧氣氤氲，天地朦胧，靈力仿佛也被拉得更輕柔。

他沒有用力催發，而是讓身體适應水的節奏，順着水氣與風的律動，将靈力均勻地釋放在腳底的每一寸皮膚。

水面清亮，他的影子在水中拉長，衣袍被微風吹動，整個人像是從畫中走出來的

靈力在他腳下流動，每一步都在水面留下一圈淡淡的藍光，像蓮花開放，又迅速散去。

人群在河岸邊遠遠看着，驚得目瞪口呆。

畫舫上的南王原本還在喝酒，聽說虞昭拒了他的請帖，正冷笑着說“兩個外鄉人算什麼”。可當他看到虞昭真的從河岸踏水而來，神情頓時僵住了。

——那種從容，那種淡漠裡藏着森然鋒意的模樣，仿佛一柄劍，一步步割開水面。

“你膽子不小。”虞昭的語氣像在述說一場風的流動，“下藥，行不通了，你準備好别的手段了嗎？”

南王臉色終于變了。他從未見過有人能在他面前用這種語氣說話。

虞昭沒有再廢話，手中靈劍輕輕一挑，暗藍靈光瞬間裹住整條船。

那一刻，藍光閃現，一道劍氣如同雷霆般斬下，整艘畫舫瞬間發出一聲巨響，木闆破裂，水浪翻湧，艙室瞬間開裂，酒壺翻倒，人聲大亂。

南王甚至來不及呼喊，隻覺眼前寒光一閃，整艘船被劈出一道裂口，水湧入、尖叫四起。

玩家早已禦劍而至。一劍擋下岸邊追兵，順手丢出南王腰牌——那東西在城中可是通行無阻的令牌，此刻卻如同對屍體的訃告般落地有聲。

巨變，隻發生在一刻之間。

南王隻被虞昭削斷手臂，但他已無力從船裡離開，其他被拐來的少年、侍從等紛紛跳入水中跳入水中的，離開這過去華貴繁美、如今隻因一劍便徹底破滅的牢籠。

虞昭還站在水面上，玩家緊緊靠在他身邊。

他們一句話都沒說。

但他們也知道——這下真的捅了天大的婁子。

城中守軍蜂擁而來，南王是朝廷欽封的宗親，殺他，就是謀逆。

岸上傳來一陣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