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工在門上小窗口上叩了兩下,裡面回叩了兩下。
廠工恭敬地低頭,對着門裡的人低說:“我帶新人接受【它】的篩選了。”
門開了,白柳進了門,楚昭棠也悄悄跟上了。
色彩光澤接近于暗紅色的房間的中心立着一個巨大的, 白柳見過一次的玻璃制作,銅鐵包邊的展覽櫃, 裡面裝滿不知名的粘稠液體。
同樣的展示櫃裡承裝的不再是那條美麗腐爛的人魚, 而是一顆鮮紅的,不斷在跳動的心髒。
那是白柳和和楚昭棠闊别重逢的舊友, 被賦予邪神之名,那個叫做塔維爾的怪物的心髒。
帶領白柳而來的廠工牽着沒有反應的白柳上前,領着他走到了心髒展覽櫃後邊的一個木質階梯上。
白柳站在階梯第一層上,伸手就可以夠到那些管道伸入展覽櫃的開口。
廠工疑惑地看着毫無動作的白柳:“編号70365的加工員,你怎麼還不倒香水原液?”
白柳在這個廠工的催促之下上前一步,面無表情地平舉起了手,然後轉手,從那個開口滴落了原液下去。
滴落展示櫃裡的那滴原液宛如濃度極深的色素,以一種詭異的色素曲度開始擴散變濃,一層一層地漸漸變深。
……
白柳擡眸看向辦公桌後的廠工主任:“試香紙檢測是指?”
廠工主任回答:“為了能更近一步确認你的天賦足夠特别升級轉正為調香師的一個檢測,主要是我們也不敢拿儀器來再次冒險, 試香紙審核雖然精确度沒有儀器那麼高,但也可以确定一個大緻的範圍了。”
接下來,如果你身體無恙,那我們就會接着進行檢驗。”廠長主任朝那個之前領着白柳進行儀器檢測的廠工點了點頭,又轉頭看向白柳,“我就會讓這位帶着你下負一層,也就是關押試香紙和玫瑰死刑犯的地方進行試香紙檢驗。”
說完,主任遞給了那個廠工一串鑰匙,道:“帶着他下去看看吧。”
一個很陰暗的轉彎處拐角,那裡有一扇味道和整個玫瑰工廠氣味完全不同的木門,一點都不香,反而有股特别惡臭的氣味。
廠工停在一個獨立的牢籠旁,這個牢籠較大,床放在最裡面,裡面的“試香紙”隐在黑暗裡看不太見,隻能隐約看到床邊坐着一個身軀佝偻的人形黑色輪廓。
那位帶領白柳來到這裡的廠工神色複雜地看着這個幹淨得不像地牢的牢籠:“……他又自己打掃過了……真是一點都不像一個被試香這麼久的人,還能維持這種理智。”
“這就是你今天檢測的試香紙。”廠工掏出了鑰匙,插入了鎖孔。
“進去之後,這個試香紙會教你怎麼檢驗自己的天賦的,他很熟練了,脾氣也很好,不會攻擊你。”
白柳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他很平靜地接過廠工遞給他的手電筒,調到了最大的亮度,一步一步地走進了這個牢籠。
手電筒的光束随着白柳的走進,從地面緩慢地床邊靠近,慘白的光暈裡先是出現一隻白柳有點眼熟的舊皮鞋,然後是一條洗得發白的制服褲子,再往上掃,能看到一個人舉着沒有點燃的煙屁股,低着頭坐在床邊。
這人的臉部和手臂都已經完全變形了,手指的關節處都是裸露的,長滿觸須的骨頭,呼吸聲細微到近乎于無,臉色慘白,眼部凸顯,原本方正英俊的臉頰兩側凹陷下去,就像幾十年都沒有吃過肉似的,瘦得幾乎隻剩一具骨頭架子。
白柳在他們過得最凄慘的時候,都沒有見過他這副樣子,這個人就算是在福利院的時候把食物讓了很多給白柳吃,也從來沒有餓到憔悴成這樣。
隻有一雙眼睛,依舊是不變的溫和堅定,裡面一枝玫瑰都沒有生長。
白柳終于開口了,他用手電筒對着這個人的頭,語調一點起伏都沒有:“陸驿站,你終于沒錢買煙了吧?”
這人終于擡頭了,他有些愕然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劉佳儀,然後怔愣了一會兒,像是忽然反應了過來了一般,頗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憨傻般地自言自語:“啊,我剛剛又看到幻覺了嗎?”
“這次是白柳的聲音和劉佳儀那個小姑娘——哇,這個劉佳儀的表情真的很像白柳啊。”說着,陸驿站勉強地撐着雙手往床邊挪動了一點,他好奇地湊近打量了幾下臉上毫無情緒的白柳。
白柳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然後陸驿站忽然彎起眼角很溫柔地笑了起來,向着白柳伸出了那隻已經全是白骨的手:“不過就算是幻覺,我還是蠻高興的。”
“因為就算在幻覺世界裡,我們也已經很久沒見了,白柳。”
……
在陸驿站好不容易搞清楚了自己面前這個真的是變成劉佳儀的白柳,兩個人很沒有緊張氣氛的,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一會。
“好了,廢話和你說完了,教我怎麼檢測吧。”
陸驿站楞了片刻,無奈慘笑:“你過于殘酷了吧白柳,我剛剛聽那個廠工說了,你這家夥的天賦很有可能檢測一次把我弄死诶!”
“你或許會死在這裡。”白柳掃了陸驿站一眼,“但真正的你不會死的,要和我做交易嗎?我能阻止這場已經發生的爆炸,救下你和其他人。”
“要!”陸驿站一口回答,他眼睛發亮,“交易内容是什麼?”
白柳:“請我吃二十年的火鍋。”
“加上之前的十年,都三十年了!也太多了吧!!”陸驿站慘叫,“你看看我現在這樣,都不一定還能活那麼長!!”
白柳瞄他一眼:“那就為了和我做這筆交易,努力活到那個時候吧。”
陸驿站一呆,他看了看表情淡漠的白柳,沒忍住笑了起來。
關心人都這麼拐彎抹角——還真是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