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昭甯拳頭攥緊到指尖發白,她突然有些哽咽:“是的,方隊。”
她也看不清自己是個什麼人了。
是滿腔熱血的職業穿書者,還是心灰意冷的亡國公主,是狠厲決絕的牽機神使,還是此時的,為一位到死也被自己蒙在鼓裡的,對自己關懷有加的前輩之死而黯然傷神的白昭甯。
次日,二隊叛隊者全體審判,白昭甯沒去。
她獨自一人背對着審判庭那邊不斷傳來的槍聲,去了異端收容處,并且看到了岑不明。
“你來幹什麼?”岑不明問。
“那你來幹什麼?”白昭甯微笑反問。
岑不明沉默良久,他說:“我過來,看看喻隊。”
“那就一起吧。”白昭甯眼睫低垂,率先往異端收容處裡走。
在把守隊員的帶領下,白昭甯和岑不明被戴上了眼罩,穿過幾次折轉的回廊,走到了異端【0573】的面前。
隊員也戴着眼罩,避免被【0573】看到,他說:“作為【十字審判軍】的預備隊員,你們對每個紅色高危異端有十五分鐘的觀察期,十五分鐘之後我會把你們強制遣送出去。”
戴着黑色眼罩的岑不明點了點頭,白昭甯禮貌而疏離地回複:“麻煩了。”
隊員離開後,白昭甯和岑不明相對無言。
還是白昭甯先開口:“你先進吧。”
于是岑不明推開關押了【0573】的房門,白昭甯目送他走進去。
出來的時候,白昭甯看見岑不明的左眼,眼淚和血水一起滑落。
她遞過去一卷繃帶,似乎是對這一切早有預感。
“去吧,陸驿站已經在手術室等着了。”
岑不明腳步一頓,接過那卷繃帶,又快步離開。
白昭甯聽到一聲很輕很别扭的“謝謝”。
白昭甯推開房門。
【0573】被收容在一個單向可視的玻璃箱内。
玻璃箱子内,眼球屯食物上的眼球有超過一半都閉合着,肥碩的身體按照某種節律一起一伏,似乎在沉睡着。
玻璃箱子從裡面的某個鎖扣被緩慢地打開,發出咯噔一聲脆響,裡面的眼球異端緩緩地走了出來。
“喻隊,”白昭甯的聲音響起來,她靜靜地看着這個異端。
“白六讓我帶你走。”
眼球屯食物的所有眼睛霎時睜開了,顫動着凝視着她。
白昭甯淡然地直視着這些眼球。
眼球屯食物仿佛終于确定了,眼前的白昭甯——
——隻是一個不會被寄生的怪物而已。
白昭甯突然想起來,她第一次見到喻芙的時候。
那時她在異端管理局裡遊蕩,不知道一隊隊員應該在哪裡集合。
是喻芙帶她去了。
她永遠忘不了喻芙溫溫柔柔的笑,忘不了那隻向她伸出的手,忘不了那雙幹淨的眼眸。
喻芙說,近幾年來異端管理局報名的人中,她最喜歡的女孩兒就是白昭甯。
白昭甯把喻芙的靈魂抽離出來,她本以為會撞上一雙帶着恨的眼睛。
畢竟她那麼壞,在審判庭被審判着的人們中間,本就該有她一個位置。
可喻芙閉着眼睛,根本就不看她。
白昭甯沉默着走出門。
喻芙的靈魂飄在空中,随着白昭甯一道離開了。
一路無言。
不到三分鐘的時間,其實已穿越了無數時空壁。
站在噩夢神殿的門前,白昭甯深吸一口氣:“對不起。”
“沒什麼好對不起的,”喻芙長歎,“平心而論,你是個很好的間諜。”
“可我依舊希望你走上正途,”喻芙睜開眼睛,掃視神殿外圍,“我攔不住你,我也知道你這孩子,下不了死手。”
喻芙扯出一抺笑容。
“其實,白六要讓你帶走我,也是為了收集你的痛苦吧?”
“這證明我在你心裡還有點地位。”
喻芙苦笑着,往噩夢神殿裡走。
而白昭甯一個人回到了審判庭。
審判庭旁,被槍聲驚起的鴿子張開雪白的雙翼,劃過太陽初升的清晨。
白昭甯平靜地注視着這一切,同時聽到了岑不明放棄進入【十字審判軍】資格的消息。
從那以後,異端管理局多了一個已經成為第二支隊副隊長的獨眼岑不明,一個代替了喻隊【正十字審判軍】治療位的白昭甯和一個代替了董承龍位置的陸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