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幽幽,武成王府充滿了老爺子的痛罵之聲,天爵不敢回嘴,默默承受着祖父的怒火。
“你是怎麼照顧的人?眼睛看不見你都看不住,你平日裡都忙些什麼玩意?”
“祖父教訓的是。”
待老爺子往天化房中照顧炳靈,天爵則一腳踹開了水囚的門。
那漢子被綁在架上,口中嗚咽着吐出些許血沫,天爵不以為然,一腳踹上他的肚子,問道:“你,做過官?”
離開朝歌那年他不過十二歲,對于朝臣并無多少印象,而今十餘年過去,他已不似當年那般懵懂。
他看到他眼中的,恨。
燭火搖曳,映出天爵俊美的面龐。除天化之外,他最似父親。比于天祿,他更适合成為武成王府的繼承人。而長幼有序,天爵的心思并不在此,隻可惜,天意弄人,最終,武成王府的重擔仍由他一人挑起。
“狼心狗肺的東西,就該爛在泥裡。”
天爵的刀并未落在他身上,卻是插在他腋下不足半寸的地方。天爵解開其右臂的束縛,漢子眼中驚恐更甚,用力擡起手臂,天爵慵懶地坐在一旁,靜靜地望着他失力而落下的手臂距離短刀越來越近。
“将軍,公子醒了,但受了不小的驚吓,不肯吃東西,一直哭。”
天爵堪堪壓下去的怒氣又被激起,剛要拔刀,便已被人攔住。
“王兄已作出處決,将此人腰斬于市,從者皆杖三十。懿安醒了,别讓他聞到血腥味。”
周公旦拿下天爵手中的匕首,卻并未急于将人帶走。接過周公旦手中冷玉,天爵的情緒總算安定下來,吐出一口濁氣。那漢子的力氣已經耗盡,手臂落在短刀之上,發出痛苦的嗚咽聲。
周公旦攙扶天爵離開水牢,卻不忘回頭望他一眼。平日溫柔和順的四殿下,此刻眼中盡是冰冷之色。
朝歌城的一切,他這一生都無法忘懷。劊子手将兄長血肉塞入他口中之時,他永遠無法忘記那張猙獰的面容。二十年來,于朝歌臣民,他一視同仁,而對于懿安,當年未能見他最後一面已是遺憾,他再容不得此等卑劣之人,逍遙法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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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安不哭,待會祖父就去找主公,打死那些個鼈孫,給懿安出氣。”
老爺子輕輕拭去炳靈眼角淚水,氣得胡子發抖。
炳靈委屈地摟住黃衮的腰,悶悶道:“我是不是……本就不該活下來?他們說……是我害死了爹爹。”
“胡說八道!”
老爺子将炳靈攬進懷裡,道:“你爹爹最疼的就是你了,若是見你如此,指不定有多心疼呢。”
“祖父。”
天爵已洗去血腥,換上一件幹淨的長袍。黃衮剛要發火,見孫兒面色蒼白,問道:“臉色怎麼這麼差?傷還沒好?”
“孫兒無礙,我來陪陪他吧。”
“怎麼不吃東西呀?我準備了你愛吃的燒雞,要不要嘗一嘗?”
見炳靈還是不說話,天爵端過一碗甜粥,仔細吹了一吹,送到他口邊。
“兄長受傷了,跟我一起吃。”
天爵一愣,随即展顔笑道:“好,兄長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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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知曉炳靈心情不好,咪咪不敢驚擾,隻試探性地叫了兩聲。
“喵~喵~”
咪咪蹭到炳靈身邊,聽到它的叫聲,炳靈睡意朦胧地睜開眼睛,問道:“咪咪,你是不是餓了呀?”
“喵~”
咪咪的叫聲小了一些,炳靈摸索着一邊的櫃子,翻出了它的小魚幹。
看到心愛的小魚幹,咪咪親昵地蹭了蹭天化的臉,炳靈也露出幾分笑容。
咪咪吃得正香,突然被人提了起來,對上天爵不善的目光,咪咪寒毛直豎,忙跳上炳靈肩頭。
“喵!”
咪咪委屈地叫了一聲,用毛茸茸的腦袋蹭了蹭炳靈的下巴。
“兄長,咪咪很乖的。”
察覺到天爵的不耐,炳靈忙将咪咪抱進懷裡。
“那你可得跟它學一學,你可一點都不乖。”
周公笑着摸了摸他的腦袋,碧色的鳥兒落在周公臂上,屏足了氣兒,“喵”了一聲。
“喵喵喵!”
咪咪沖鳥兒揮了揮爪子,似乎對它學自己說話的行為很是不滿。
“呃……這……”
那碧鳥本是武王贈予周公,知炳靈喜歡這些小玩意兒,周公便來哄這小家夥開心,不成想這鳥兒最好模仿,也不過幾日時間,竟将那貓兒叫聲仿有七八分像了,倒是滑稽得緊。
“好笨的鳥。”
炳靈撇了撇嘴,道:“兄長,我餓啦,我要吃魚。”
天爵望了一眼正在舔爪子的肥貓,笑道:“好,我讓人給你做。”
‖ 醉仙居
炳靈連日心情不佳,天爵不敢将他鎖在屋裡,便由他散心去了。
貞英前日将隐身符贈予炳靈,炳靈便趁着天爵會客,與貞英偷偷溜到了醉仙居,聞得酒香,便向她讨酒。
“懿安哥哥,你不能喝這個。”
“天爵哥哥要是知道我帶你出來喝酒,他會殺了我的!”
聽得貞英此言,炳靈的俊臉立刻耷拉下來,好不委屈,任誰看了也要心軟幾分。終是貞英敗下陣來,道:
“好吧好吧,隻能喝一杯哦。”
炳靈立刻斟了滿樽,拉着她一起喝。果酒氣味醇甜,酒香濃厚,貞英沒喝幾杯便有了醉意。
炳靈趴在桌子上,端起酒杯,将手一斜,杯中的酒就灑了下來。
“你醉了,醉了……”
“兩……兩位小祖宗……”
小二知是武成王的公子,自然不敢懈怠,隻是天爵喜怒無常,西岐城無人不懼。見炳靈醉成這般,雙腿難免有些發軟。
“公子,您别喝了,三公子要是知道了……”
“我不,你不許跟我搶!”
炳靈腦袋已開始發暈,牢牢抱住酒壺不放。朦胧之中,似有個熟悉的影子朝他走了過來,他眨眨眼睛,卻無論如何也看不清他的模樣。
天爵怒氣沖天,握住他的手腕:“誰讓你喝酒的?我找你都找瘋了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