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家直到大禍臨頭才知道這件事。
這也不怪他們,喬家前幾天才被剝奪了上朝的資格,随後就發生了周嬷嬷狀告的事情。這下誰還敢跟喬家深交?更别說告訴他們内情了。
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
經由官員的調查,周嬷嬷狀告的事情屬實。老承恩侯喬瀚才跟繼夫人錢氏确實犯了殺人、教唆、欺君等大罪,前者被判追削官爵,開棺戮屍,後者被判剝奪诰命,處以死刑——這樣的罪責已經很重了——其餘喬家人也紛紛落網,因為貪污、殺人、包庇等罪狀或是處以死刑或是抄家流放。
總之,無一幸免。
之後,惠甯帝榮封了沈開泰一家。
喬家碌碌無為還能因為甯賢皇後的存在被封為承恩侯,那麼有軍功在身的沈開泰直接理所當然地更進一步,被追封成了定國公,唯一的妻子杜氏也被追封為正一品定國公夫人。
——介于沈開泰已死,生前沒有子嗣,後來沈村長過繼了一個孫子給他當嗣子。嗣子在多年前也已經病逝,便由嗣子唯一的兒子沈良繼承爵位,同時封沈良的母親為正三品的诰命夫人。
如此結果,惠甯帝滿意,惠安公主更滿意。誰讓沈良是她的人呢?
群芳閣裡,郁林喊來了惴惴不安的喬輕語。
自從那天有人敲了登聞鼓後,喬輕語就一直心裡不安——喬家被瞞在鼓裡不知内情,他在公主府中卻是消息靈通的很——喬輕語知道,自己生命的倒計時已經敲響,哪怕生母牛氏被公主殿下的命令留在公主府裡繼續陪他,也依舊覺得未來一天比一天灰暗。
如今得知公主殿下傳召,倒是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總算來了。
“明天是個好機會。”公主殿下開門見山地說道。
喬輕語對此心知肚明,柔順乖巧地回答道:“是。”
人之将死,執念更深。
喬輕語低着頭,倏而跪下身去,恭敬地露出一截白皙脆弱的脖頸,而後張開雙手,俯身行了一個大禮:“殿下,輕語有一個不情之請。”
他沒有半分停頓,争分奪秒說道:“請殿下允許輕語死後,有人繼續照顧輕語的生母。”
喬輕語沒有直接說師素音的名字。公主殿下不喜歡有人代她做主,喬家就是最好的前車之鑒。喬輕語看明白了這一點,不會在這個時候犯錯。
郁林看了他一眼,别的不說,孝心可嘉,值得贊賞。
既如此,滿足他也無不可。
“可以。”
于是喬輕語放心了。
第二天,羁押前承恩侯喬天磊入獄的車隊在路上遇到襲擊,襲擊者拿刀捅死了前承恩侯,護衛當場抓獲襲擊者,發現對方是喬天磊兒子一事,就在京城裡爆開了。
截殺官軍,當街弑父,這在哪個朝代都是驚天地泣鬼神的,喬輕語被丢進大獄裡,灰頭土臉的等待宣判。
被押走的時候,他臉上還沾着喬天磊溫熱的血。但喬輕語沒有半分悔意,擲地有聲地喊道:“我呸!他活該!姓喬的活着的時候就對我娘不好,現在死了還要拖累我娘!活該被我一刀捅死!”
這表現,聳人聽聞。
之後查到喬輕語人生經曆的官員也很唏噓。喬輕語身為惠安公主當前唯一的側夫,其實沒有人去找他的不痛快,但是喬輕語的生母牛氏身份特殊,是喬家人,也在抄家流放的行列裡。想想牛氏之前被喬天磊夫妻磋磨,現在又要因為喬家的事情流放,喬輕語會有這樣恨意不難理解。
不過理解歸理解,該有的極刑還是會有的。這是一個孝道主宰的世界,子弑父是頂格的大罪,十惡不赦的那種。
不管他有什麼樣的理由,都逃不過最後的極刑。
喬輕語估摸着自己入獄後就該尋個合适的時機去世,但是公主殿下吩咐他的時候,隻說了“弑父”,沒說弑父後可以“自戕”,故而還要等公主府的意思。說不定對方是想看自己受重刑後死去。
但無所謂,隻要母親能夠活下來,自己死了也就死了。
郁林對喬輕語的果斷很滿意,這也是個難得的人才。在經曆了喬家事變跟當街弑父之後,喬輕語已然成為人人喊打的貨色,沒有底氣也沒有靠山,很适合打磨成獨一無二的工具。
正好,他的軟肋也在自己手裡。
“喬家的事,你就不要想了。這事跟你沒關系,都是喬家自作自受。貪心不足,既要又要,才導緻了如今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