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說瞞不住瞞不住,這事就不應該交給我做!”譚清武使勁地揉亂了自己的頭發。
譚笑笑猶豫了一下,踮起腳,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這不怪你,三叔。”
“你是個好人,做不來騙人的事,實話告訴我吧,人在哪?”
譚笑笑的眼睛仿佛有魔力,譚清武不知不覺地說了出來。
等到費大哥把他倆送到人民醫院門口,譚清武再後悔也無濟于事,隻能硬着頭皮帶譚笑笑找到病房。
“笑笑?你,你怎麼來了……”
病房門口站着的是洪富,他正在抽煙,路過的護士看到了,問他知不知道這裡是醫院,他笑得勉強,忙把煙頭掐滅了。
看到譚笑笑時,他眼裡閃過一絲猶豫,但還是和她問了好。
譚笑笑的腿有些軟,她在來的路上做足了心理準備,但真到了門口,她還是止不住地顫抖。她在心裡安慰自己,洪叔叔沒有崩潰,說明情況不算太糟,洪如發應該沒事。
“叔叔,對不起……”她的聲音也是顫抖着的。
洪富歎了口氣,“不是你的錯,進去吧,你,爸爸他們都在裡面。”
他們?
譚笑笑回頭看向譚清武,譚清武眼神閃躲,說:“我就不進去了。”
譚笑笑沒有強求,兩隻手攥緊了衣角心想,不管芳姨如何罵她,都是她應得的。
洪富幫她推開了門,門吱呀一響,門另一邊的人紛紛擡頭看向他們。
譚笑笑快速地掃視了一眼,除了她阿媽,人都到齊了。
老爺子最先開口,“你怎麼來了?”他緊皺着眉頭,看向譚笑笑身後,尋找着譚清武的身影,“你三叔呢,不是讓你們在家嗎,來這裡做什麼?隻會添亂。”
他雙手搭在拐杖上,筆挺地站着,讓人看了不由生出畏懼。
林金洋走過來,摸了摸她的頭發,聲音輕柔地說:“怎麼把頭發剪了,不過這樣也好看。既然來了,就來看看如發吧。”
他的話引起了在場的人的不悅,譚笑笑沒有說話,直直地看向病床的方向。
芳妹坐在床邊的凳子上,擋住了洪如發,她看不清他的狀态,心裡着急卻不敢跨出去一步。
芳妹似有感應,生硬地說:“過來看看吧。”
“好。”譚笑笑輕聲回。
她緩慢地往前走,離得越近,心跳也跟着加快,洪如發如果醒着,一定會主動和她說話,開着玩笑告訴她自己沒事,可是從她進來到現在,他沒有一個反應。
她拿不準他傷得如何,生出了逃避的心理,或許老爺子的安排是對的,她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從病房門口到病床邊,隻需要十三步,譚笑笑卻覺得過了有一個世紀那麼長,終于走到床邊,她看到洪如發閉着眼躺在床上,肩頭露出了白色的繃帶,唇色發白,眉頭緊鎖,睡得并不安穩。
從來沒見過他這麼安靜的樣子,譚笑笑心裡感到難受,前不久他們才和好如初,她還和他賣了關子,打算等高考結束後,再告訴他自己也參加了這次考試,而且和他填了一樣的第一志願——海城大學,不出意外的話,他們就能成為大學同學了。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譚笑笑從譚言那兒套了不少話,也變相地慫恿過他去問出洪如發的志願填報順序,甚至對着他的成績單分析了許久,才敢把海城大學填在第一位。
她想離開這座城市,可是去哪兒,她沒有認真考慮過,但是某一刻,她突然想知道洪如發打算去哪兒,如果能和他去同一所大學,她想是個很不錯的選擇。
可惜這些話,她還沒來得及和他說,如果說了,他是不是今天就會顧及一下自己即将考試的情況,把受傷降到最低。
譚笑笑在心裡嘲笑了自己,她哪有那麼重要,或許他想離開這裡,也是想重新開始新的生活,和他們這些舊友徹底斷絕聯系呢,畢竟那時候他們還在冷戰,他不來找她,她也不肯低頭服個軟。
她局促地站在床邊,想問他傷勢如何,會不會影響後面的考試,有沒有需要注意的地方等等,可是她問不出口,她覺得那些話由她說出口,顯得虛情假意。
從小到大,她對洪如發的關心少得可憐。
“笑笑,别擔心。”洛姜開口了,雖然她贊同先别把這件事告訴笑笑,但是人既然來了,她就不能像老爺子和譚清朗一樣責怪大過于關心,在這一點上,她和林金洋不謀而合。
“醫生已經給他包紮過了,傷口都處理過了,再過一會兒,他就會醒。還有就是,你放心,他是為了你的名聲,才去和姚蘭起争執,我們不會不管,如果,如果說,影響了高考,我們可以送他出國,他出國後的一應費用都由我們承擔……”
“我,不需要。”洪如發悠悠轉醒,聽到洛姜的話,反駁道。
他的嘴巴很幹,嗓音也沙啞,譚笑笑有眼力見地拿起床頭櫃上的棉簽沾了點水,想給他沾點水。
芳妹坐在床頭那裡看着洪如發,她沒有辦法越過她,又不敢說話,隻敢站在那兒,等着吩咐。
芳妹察覺到她的舉動,回頭看了她一眼,也像洪富那樣歎了口氣。
譚笑笑心裡湧出難受的情緒,她知道他們都沒有怪罪她,可是她甯願他們罵她,甚至是動手打她,也好過現在這樣輕易地“放過”她。
芳妹伸出手,拉住譚笑笑的手,摩挲了幾下,說:“這事不怪你,沒事哈,别害怕。”
她真不值得他們對她這麼好。譚笑笑難過地心想。
芳妹離開了凳子,把位置讓給她,她給洪如發的嘴唇沾了點水,洪如發似乎想拒絕,頭向旁邊一撇,棉簽劃過了他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