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時蕪微微傾身,掌心撫上少女單薄的背脊,束在身後的發帶随之落下,與身下人的绛色發帶交疊。
日光透過層層紗幔灑落兩人身上,似乎又回到了從前那般,無拘無束。
齊玥俯在上官時蕪身側良久,情緒得到平複,她輕眨雙眸望向這人側臉。
絕色的面容沾染着桃色,比她庭院裡的海棠樹還要豔麗十分。
這世間終是無人能配得上她的蕪姐姐,即使是她敬愛的大哥,即使兩人已有婚約在身。
“今日歸洛是聖上旨意嗎?”齊玥悶聲問道,呼吸噴灑在上官時蕪腰間玉佩。
“嗯。”上官時蕪垂眸,望向齊玥密長的睫羽,深色的陰影落在眼底,指尖卷着少女發辮,微微發熱。
“那,午時的旨意,蕪姐姐為何避而不接?”齊玥甫一擡眸,便見上官時蕪正捏着自己的發辮,白淨的耳根又是一抹粉紅。
上官時蕪微微一笑,将齊玥的發辮仔細理于身後,收手時,指腹劃過已被紅暈點綴的臉頰。
她不緊不慢道:“阿玥能猜到我歸洛原因,難道猜不到我為何不接旨?”
齊玥抿唇多看了上官時蕪兩眼,思緒越發凝滞,“我猜不到。”
上官時蕪沒有回答,正色道:“這三年,我不在,阿玥是否荒廢學業了?”
她自幼便在靜明公主的精心栽培下成長,熟讀詩書且明達吏事。
昔日齊玥的大半功課都是她親自教導,今日聖上下旨讓她去教導公主皇子的課業,她并不意外,甚至在意料之中。
自古以來,哪個帝王不忌憚手握兵權的外姓王?這道旨意,與其說是恩賞,不如說是枷鎖。
“自然未曾。”齊玥撐起身子,眼裡閃着細碎的光,帶着幾分小女兒家的得意。
每月一封書信,字字句句都是為督促她勤學,這份用心,她怎會不懂?
紗幔外,夏蟬不知疲倦地鳴叫。兩顆心隔着薄薄的衣衫跳動,各自藏着不能言說的秘密。
“蕪姐姐何時入宮?”聞久了那人身上沉水香的氣息,齊玥自覺回到了昔日,言語舉止不再克制扭捏,多了從前的随意姿态。
“三日後。”
齊玥吃驚,“這麼快?”
上官時蕪俯身輕輕剮蹭着齊玥秀挺的鼻尖,戲谑道:“三日後正是阿玥上朝時間,一年時光,竟還未習慣?”
蕪姐姐竟連我的上朝時間都記得這般清楚。
齊玥眨了眨雙眸,心中一喜。
她大着膽子順勢環住那人腰肢,輕輕說道:“許是這一生都不會習慣。”
撫在背脊的五指不由得一頓,上官時蕪閉了閉眼,可掌心卻依舊貼着那單薄脊背。
齊玥未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追問道:“蕪姐姐,新歲過後,我還能常來看你嗎?”
上官時蕪對眼前人知之甚深,她自然懂這句話的意思,“阿玥想來,何時都可以。”
齊玥低低笑出了聲,随意握上那人身前的玉佩绶帶,掌心多了幾分清爽之感。
“那後兩日,可要多叨擾蕪姐姐了。”
上官時蕪微微蹙眉,望着齊玥閃躲的眼神,眉間掠過一絲不悅,“明日不得閑?”
齊玥心虛的直起身子,側臉望向一旁的湖水,“明日……我要去七叔府上。”
上官時蕪袖中的手指蓦地收緊。
安廣王,這三個字像根細針紮在心頭。
“原來阿玥還是更親近安廣王。”聲音不受控制地冷了下來。
“蕪姐姐,我出身不高,宗親之中隻有七叔待我極好,我……日後不會和七叔走太近。”
齊玥的解釋讓上官時蕪心頭一軟,這人自幼失恃,在宗親中備受冷眼,安廣王确實……待阿玥極好。
可這份好,不過是另有所圖罷了。
那個帶着假面的人,看阿玥的眼神從來都不清白,她太清楚那目光中蘊含的欲望。
同樣的欲念也在她心底燃燒,隻是她更擅長隐藏。
“阿玥,安廣王手握大權,你與他走的太近,旁人猜測便罷了,若聖上震怒,你如何脫身?”
上官時蕪細細分析着利害關系,目光忍不住描摹着少女的側顔。
夕陽為好看的面容鍍上一層柔光,襯得越發膚若凝脂、唇若點朱,這樣的容貌,莫說是女子,便是男子見了也要多瞧兩眼。
齊玥自然也懂,緩緩湊近身旁人,“大哥今天也和我說了這些,讓我做中立者。”
上官時蕪見她又和昔日一般親近自己,心中欣慰不少,可說出口的話卻有幾分調侃:“常陽王這話中肯,阿玥不聽我言,也該聽他的。”
齊玥今日有些較真,正言道:“不,我隻聽你的。”
即使他是我大哥,可他遠不如你,蕪姐姐。
這句話像一滴蜜,猝不及防落進心湖,上官時蕪微微一怔,随後淺淺一笑,端起案幾上的茶盞飲下。